方舟基地的核心，一扇由纯粹法则构筑的光门无声开启。
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传送眩晕，更像是一瞬间的意识抽离与重组。
前一秒，脚下还是坚实的合金甲板，下一秒，四周已是无尽的死寂与黑暗。
“咳……这玩意儿的体验感能不能优化一下？每次都感觉像是被人把灵魂抽出来，塞进洗衣机里滚了三百圈。”
雷毅扶着额头，第一个抱怨出声。
他身上还穿着战术背心，显然是刚从训练场被直接拉过来的。
灵汐的状态要好得多，她只是安静地环顾四周，感受着这片空间的法则特性。
雪菜跟在她身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博士，报坐标。”沈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一个迷你的全息投影从沈安手腕的装置上弹出，正是博士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已抵达目标区域，太阳系外侧，奥尔特云内环。警告，前方一千公里范围内检测到高密度法则扭曲场，任何实体物质靠近，存在被概念性分解的风险。简单说，别乱动，会死。”
众人顺着博士标记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片由无数冰晶、陨石和彗星构成的荒芜地带。
而在那片星尘帷幕的背后，一个庞大的构造体若隐若现。
它不像任何人类已知的造物，更像是一座由金属与光线纠缠而成的巨大骨架，无数符文在它的表面流淌，像是一群饥饿的、发光的鱼。
“乖乖，这就是那个能量中继站？”雷毅吹了声口哨，“看起来比我们整个方舟基地都大。高桥那老小子还真给自己找了个风水宝地。”
“他不是在找，是‘被’安排。”沈安的视线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中继站的核心，“他的意识正在加速重组，波动比在地心时强了至少十倍。快要……活过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隔着玻璃观察一个正在腐烂的样本，突然间，样本里的蛆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增生，即将撑破整个培养皿。
“那还等什么？直接给他来一发狠的！”雷毅捏了捏拳头，身上电光闪烁。
“不行。”
博士的全息影像摇了摇头，“外围的防御系统是概念级的。你的雷电还没靠近，就会被‘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概念，然后被它吸收。任何攻击都是在给它充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在这儿干看着？”雷毅有些烦躁。
“谁说要硬闯了？”
沈安忽然开口。
他伸出手，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混杂着混沌与新生的法则之力探了出去。
那缕力量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中继站防御场的边缘，随即，就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瞬间被吞噬、分解、消化，连一丝涟漪都没能留下。
“看到了吗？”沈安收回手，“它的逻辑很完美，分解一切‘有形’的攻击。”
“所以？”雷毅还是没懂。
“所以，我们就变成‘无形’的。”
沈安没再过多解释。
他闭上眼睛，属于“原初法则”的浩瀚力量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这一次，他没有去构建任何攻击或防御，而是做了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解析。
他像一个顶级的黑客，面对着一个天衣无缝的防火墙，没有选择暴力破解，而是开始读取防火墙最底层的代码，寻找那个理论上不存在的逻辑漏洞。
中继站的防御系统很强，但它的核心逻辑是“处理”。
处理靠近的物质，处理靠近的能量。
但它无法处理一个本身就不存在于它逻辑库里的东西。
比如，“人性”。
“都别抵抗。”沈安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笼罩了所有人。
雷毅感觉自己熟悉的雷电法则正在被一种更温暖、更混乱的东西包裹、渗透、直至消融。他仿佛失去了身体，变成了一段旋律，一阵风，一个模糊的念头。
“我靠……这是什么感觉……”他想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声带。
灵汐和雪菜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她们的意识被沈安以“人性”为载体，巧妙地伪装成了纯粹的法则波动，一段无害的、甚至有些可笑的“背景噪音”。
“准备好了。”
沈安的意念传来，随即，这股由四个人意识组成的“法则波动”，就这么轻飘飘地，穿过了那道能分解一切的死亡防线。
中继站的防御系统毫无反应。
在它的判定中，刚刚飘过去的，不过是一段夹杂着“想吃麻辣烫”和“昨天看的电影结局真烂”之类的无意义信息流，连处理的优先级都排不上。
成功潜入。
中继站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诡异。
无数巨大的能量管道纵横交错，像是一头钢铁巨兽的血管与神经。
而在所有管道的汇集之处，是整个空间的核心。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能量培养舱。
舱内充满了粘稠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液体。而在液体中央，一具残破的身体正在飞速重组。
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萎缩的肌肉再度膨胀，皮肤像新生儿一样从血肉中生长出来。
正是高桥上将。
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不是人类的眼睛，瞳孔中燃烧着疯狂的、怨毒的火焰。他似乎早已察觉到了入侵者。
“哈哈哈哈……沈安！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扭曲的、经过电子放大的狂笑声，回荡在整个核心区域。
“我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我打得只剩一缕残响，我又怎么有机会，触碰到那伟大的、真正的‘真理’呢？”
高桥的身体在培养舱中缓缓上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虔诚。
“宇宙意志的‘净化’，并非毁灭，而是‘修正’！它修正了我这个在‘虚空侵蚀’中迷失的错误，赐予了我新生！我，是它意志的延伸，是它负面法则的代行者！”
雷毅听得直皱眉：“这家伙疯得更彻底了。什么正面负面的，说得跟充电宝似的。”
“他说的，或许是真的。”灵汐轻声说，她能感觉到高桥身上那股力量，虽然扭曲，但其位阶之高，确实与宇宙意志同源。
“作为你送我上路的‘谢礼’，”高-桥的目光穿透培养舱，锁定了雷毅和雪菜，“就让你的同伴，成为我新力量的第一批养料吧！”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阴冷的法则之力，如同章鱼的触手，瞬间缠上了雷毅和雪菜的“法则核心”。
雷毅只觉得浑身一僵，体内的雷电之力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受控制地要向外流失。
而他旁边的雪菜，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仿佛灵魂正在被强行抽取。
这就是高桥的新能力——直接“窃取”并“扭曲”他人的法则！
“找死！”
沈安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一股融合了“新生之核”的补全之力与“混沌”法则的毁灭之力的奇特能量，瞬间爆发。
它没有形成任何具体的形状，而是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覆盖了雷毅和灵汐，也将一旁摇摇欲坠的雪菜护在其中。
那道屏障，既有新生的温和，又有混沌的霸道。
高桥那阴冷的窃取之力一碰到屏障，就像是遇到了天敌。
它无法扭曲，因为屏障本身就是由最矛盾的法则构成；它也无法窃取，因为屏障的“补全”特性，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将它蕴含的负面能量“净化”和“中和”。
雷毅和雪菜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
“什么？！”培养舱里的高桥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你……你的力量……”
“看来，宇宙意志为了对付我这个‘bUG’，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沈安看着高桥，像是在看一件冰冷的工具，“专门培养了你这么一个同样不合逻辑的‘法则武器’，用一个错误，来修正另一个错误吗？”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高桥的复活不是偶然。
他是宇宙意志的“产品”，一个被负面法则催生出来的，专门用来针对自己的“杀毒软件”。
而自己，必须在地球被彻底格式化之前，先一步，把这个杀毒软件给卸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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