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玻璃碎裂声，那巨大的能量培养舱应声而碎。
无数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液体四散飞溅，却在半空中就气化为虚无。
高桥上将，或者说，曾经是高桥上将的那个东西，从中缓缓走出。
他的身体不再是血肉，而是一种仿佛由凝固的阴影与扭曲的金属线缆交织而成的形态。
皮肤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上面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电路板纹理的法则符文。
他每走一步，整个空间的物理常数似乎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光线在他身边被无理地弯折。
那股压力，不再是单纯的气势，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来自概念层面的否定感，仿佛他本身就是“错误”与“终结”的代名词。
“怎么样，沈安？我这副新身体，是你亲手造就的杰作。”
高桥的声音不再是通过声带振动，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没有急着动手，目光反而饶有兴致地扫过雷毅、灵汐和一言不发的雪菜。
“雷毅，你的雷电法则，号称审判，可你连自己战友的牺牲都无能为力。你每次挥拳的时候，是不是都能听到他们在哭？”
雷毅身上的电光猛地一跳，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灵汐，自诩能与万物沟通，地球被开膛破肚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听到的，不过是它被肢解时最无助的惨叫。你的‘沟通’，何其廉价。”
灵汐的身体微微一颤，与周围空间的法则共鸣出现了一丝断裂。
高桥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雪菜身上，那声音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还有你，小姑娘。你以为跟在他身边，就能填补你灵魂里的那个大洞？别天真了，在一个更高级的bUG眼里，你这种有残缺的小程序，只是最好用的消耗品。”
雪菜的肩膀缩了一下，原本就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此刻更是黯淡了下去。
“闭嘴。”
沈安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敲碎了高桥营造的精神场域。
“你懂什么叫人性？”
他没有去构建什么复杂的精神壁垒，只是将自己那份最纯粹、最混乱、也最真实的“人性”释放了出来。
那里面有和雷毅并肩作战的信任，有看到灵汐救治生命的欣慰，有对雪菜不言不语的怜惜，甚至还夹杂着“方舟基地的伙食该改善了”和“博士那张扑克脸什么时候能笑一笑”之类的古怪念头。
这些温暖、驳杂、毫无逻辑的情绪洪流，瞬间包裹了雷毅三人。
雷毅身上紊乱的电光重新变得凝聚而爆裂，他冲着高桥的方向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老子只恨当初没把你的骨灰都给扬了！”
灵汐眼中的波动也重新平复，而雪菜，则下意识地往沈安身边靠了半步。
“哦？精神攻击无效吗？”高桥的意识波动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讶异，“看来你的‘人性’这个bUG，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那么……”
“就让你见识一下，用‘错误’来修正‘错误’的力量吧！”
话音未落，高桥猛地抬手一挥。
整个中继站内部的空间瞬间扭曲，周围的金属墙壁、能量管道，仿佛都变成了抽象画派的画布。
无数漆黑的、如同空间裂口般的“法则具象”凭空诞生。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有些是不断自我否定的几何体，有些是纠缠着绝望与怨恨的黑色荆棘，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沈安四人的法则核心。
雷毅一道狂暴的雷霆轰过去，那雷光在靠近一个黑色具象的瞬间，就被强行“扭曲”了概念，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电荷，然后被吸收。
“妈的，这玩意儿不讲道理啊！”雷毅骂道。
这些攻击，根本无法用常规的力量去防御或抵挡。
沈安却没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法则具象”。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缕代表着“混沌”的力量探出，与其中一道黑色荆棘碰触。
混沌之力被瞬间瓦解，消散。
他又换了一缕力量，这一次，是来自“新生之核”的，代表着“补全”与“修复”的温和波动。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温和的波动一接触到黑色荆棘，那荆棘就像是被泼了圣水的恶魔，发出无声的尖啸，飞速消融，最终化为一缕纯净的能量，反向流回了沈安的指尖。
“原来如此。”沈安明白了。
这些东西，是纯粹的“负面”与“残缺”的集合体。而新生之核的力量，恰恰是“正面”与“补全”的化身。
这根本就不是战斗，是天敌。
“硬碰硬太蠢了。”沈安对同伴们说了一句。
下一秒，他不再试图去消灭任何一个具象，而是以自己为中心，将“新生之-核”的力量彻底展开。
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补全领域”瞬间成型，将四人完全笼罩。
那些狰狞恐怖的负面法则具象，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涌入领域之中，然后，就像冰雪遇到了烈阳，一个接一个地被净化、分解，化为最纯粹的本源能量，不断地反哺着领域本身，让沈安的力量不减反增。
“我靠……”雷毅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他妈……是把敌人的炮弹全变成了咱们的压缩饼干啊！还是自动加热的那种！”
“什么？！”
高桥那经过电子合成的意识，第一次透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不可能！我的力量是宇宙意志负面法则的体现，专门克制一切有序的存在！你怎么可能……”
“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不在它的逻辑之内。”
沈安的声音在领域中回响，平静而清晰，“宇宙意志为了对付我，专门制造了你这么个‘杀毒软件’。可惜，它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的‘人性’，不是病毒，而是系统之外的另一套操作系统。”
高桥沉默了。
他那由阴影和金属构成的身体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痛苦的抉择。
突然，他发出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我还不够‘错误’！是我还不够‘负面’！”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扭曲’吧！”
高桥的身体猛地炸开，化作一道纯粹的黑色数据流，瞬间融入了整个中继站的核心！
嗡——
这座庞大如星辰的钢铁骨架，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管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中继站的能量核心被彻底激活。
它不再是一个中转站，而是变成了一门瞄准了沈安的，前所未有的巨炮！
“以太阳系为祭品，以我身为熔炉！”高桥的声音回荡在星空之中，充满了疯狂与虔诚，“见证吧，这席卷一切的——负面法则洪流！”
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从中继站扩散开去，掠过遥远的木星、土星……它并非在吸收行星的实体，而是在疯狂抽取着那些星球的“概念”，将它们的引力、风暴、严寒、死寂，统统转化为最纯粹的、最恶毒的负面法则。
一股足以淹没一切的黑暗洪流，开始在中继站的炮口汇聚，那股力量让沈安的“补全领域”都开始剧烈地震颤。
也就在这一刻，沈安感觉到，在宇宙的至深之处，那道冰冷、浩瀚、无处不在的目光，再一次投射到了这里。
它没有干预，只是静静地看着。
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程序员，在观察自己释放的杀毒软件，如何与那个顽固的、名为“人性”的bUG，进行最终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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