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中,《d大调卡农》的最后一个音符优雅地收尾。凌心蕊还沉浸在那份独属于她的感动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一首曲子无缝衔接地流淌出来——是她同样非常喜欢的、一首轻快而温暖的流行歌。
她微微一怔,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次被音乐吸引。
林恺乐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情,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听。
一首,又一首。
磁带A面仿佛是一个精心为她打造的音乐宝盒,里面收录的每一首曲子,似乎都精准地踩在她的喜好上,或是承载着他们共同的记忆。有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主题曲,有她曾在某个午后随口哼唱过的调子,甚至还有一首他改编的、加入了钢琴元素的她最喜欢的动漫配乐。
惊喜和感动,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浪一浪地拍打着她的心防。她原本以为只是一首曲子,没想到竟是整整一面磁带的、倾注了无数时间和心思的礼物。
当又一首熟悉的旋律在耳中响起时,凌心蕊终于忍不住了。
她伸出手,轻轻按下了随身听上的暂停键。
音乐的戛然而止让林恺乐疑惑地看向她。
机舱的嗡鸣声重新变得清晰。她没有立刻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手中那只白色的耳机,指节微微用力。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太过复杂的情绪——有满溢的感动,有被珍视的震撼,还有一种急于寻求答案的迫切。
“林恺乐。”
她清晰地叫出他的全名,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千钧重量。
林恺乐的心蓦地一动,意识到了此刻的不同寻常。他收敛了所有随意的表情,认真地回应着她的注视:“我在。”
凌心蕊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将那个在连续不断的音乐轰炸下,变得无比清晰和尖锐的问题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这好,已经超越了惊喜的范畴,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让她无法再心安理得去承受的付出。
(当一份心意厚重到一定程度,接收者感受到的不仅是甜蜜,更会产生一种“我何德何能”的不安。她叫出他的全名,像是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也像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来安放这份过于盛大、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温柔。)
林恺乐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刻,问出这样一个直达核心且直白的问题。
他看着她眼中那份少见的、混合着巨大感动与认真探究的神色,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便不会罢休。
机舱里安静得能听到磁带空转的细微电流声。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从她微蹙的眉心落到她因紧握而微微发白的指节,最后重新迎上她执着的视线。他的眼神温和而专注,没有丝毫闪躲。
“因为是你。”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这个答案像一颗石子投入凌心蕊的心湖。她看着他那双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真理的眼睛,没有回避,而是顺着自己内心的困惑,更深入地追问了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忐忑:
“可是……林恺乐,你怎么能确定,这种感觉……和其他哥哥对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在比较,也不是在否定,她只是困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有的哥哥都对她好,那种好是温暖的、包容的、理所当然的。可林恺乐的好,为什么总会让她心跳失序,让她在某个瞬间感到莫名的慌乱与甜蜜?她需要他帮她厘清这其中的界限。
“这种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她的目光纯净而直接,仿佛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她想知道,是从哪一刻起,那份两小无猜的情谊,在他心里悄然变了质,开出了不同的花。
(当她开始分辨爱的种类,本身就已陷入了爱的迷局。她不是不懂,而是那份感情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熟悉到如同呼吸,陌生到让她心慌,必须向源头求证。)
林恺乐静静地听着她的问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此刻,回到了更久远的时光里。或许是在她第一次因为他受伤而哭红鼻子,他手足无措却只想把她护在怀里的时候;或许是在某个黄昏,她吃着冰淇淋,奶油沾在嘴角,他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的时候;又或许,这种“不一样”从更早、早在他们还不懂“爱”为何物时,就已经悄然埋下了种子,随着岁月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如今这棵无法忽视的参天大树。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等待答案的执着。
林恺乐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时光的长河中打捞着某个特定的瞬间。机舱内昏暗的光线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沉静。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回溯过往的认真,“我分不清具体是从哪一天哪一年开始的。”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像夜海。
“也许是从你第一次学骑车摔倒,哭湿了我的肩头开始。”
“也许是你初中被选去市里参加作文比赛,紧张得睡不着,半夜打电话给我,我在电话里给你念了一晚上故事的时候。”
“又或许……更早。”(他想起小学时,一次又一次要求转学,想要和她一个学校一个班,他想像贺星辰一样,和这个女孩儿做同桌)
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非常肯定地说:
“但我知道,当星辰、当他们任何一个人对你好时,我会觉得理所当然,那是他们应该做的。”
“可当我发现自己想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斟酌着词句,试图向她也向自己剖析那份模糊却强大的情感,“那不是‘应该’,而是‘想要’。是只要看到你开心,我就会比自己得了什么奖励都高兴。”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与她紧紧相锁,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凌心蕊呼吸一滞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却又极致温柔的力道,牵引着她的手,缓缓地、坚定地,贴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隔着衣物,凌心蕊的掌心瞬间被那强而有力、甚至有些失序的搏动所俘获。
砰通——砰通——
那心跳如此真实,如此剧烈,透过她的掌心,一路震颤到她的心底。
“而看到你难过,或者像现在这样……”他的声音因为她的触碰而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这里,就会变成这样。”
他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那一下下为她而失控的心跳,已经是最直白、最原始、也最无法伪装的答案。
凌心蕊的手僵在他的胸口,仿佛被那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震动灼伤。她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片因她而风起云涌的夜海,感受着掌心下那为她疯狂擂动的战鼓。
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答案的雏形。
(当言语显得苍白,便让心跳代为诉说。那一下下失控的搏动,是理性溃堤的声音,是潜藏已久的情感最原始、最汹涌的告白。此刻,万米高空是他们的密室,剧烈的心跳是唯一的回响。)
凌心蕊的手掌依旧贴在他的胸口,那失序的心跳仿佛带着电流,从她的掌心一路窜向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灼热的情感,与她熟悉的那个沉稳温柔的林恺乐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飞机忽然遭遇了一股强气流,猛地颠簸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像一道解除了魔法的咒语。凌心蕊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料。林恺乐也几乎是本能地,另一只空着的手迅速地扶在她的腰际,将她稳稳地护住。
“没事,只是气流。”他低声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那扶在她腰上的手并未立刻松开。
飞机的颠簸很快过去,恢复了平稳。
刚才那片刻的旖旎与失控,仿佛也被这阵颠簸晃散了。凌心蕊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自己的手从他胸口抽了回来,指尖蜷缩,仿佛还残留着他心跳的触感和衣料的质感。她飞快地低下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脖颈。
林恺乐看着她这副鸵鸟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他没有再逼迫她,也收回了放在她腰间的手,重新坐正了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比之前更加粘稠,也更加心照不宣。
他伸手,再次按下了随身听的播放键。
音乐声重新响起,但这一次,两人似乎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纯粹地沉浸其中了。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成了另一重更加强大的背景音,盘桓在彼此的耳际,挥之不去。
凌心蕊将头扭向舷窗那边,假装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但泛红的耳廓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却泄露了她远不平静的内心。
林恺乐则闭上了眼睛,看似在养神,但微微上扬的唇角,和那终于将埋藏心底许久的话说出口后的释然与轻松,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有些话一旦出口,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再也无法回到原点。突如其来的气流打断了那一刻的悸动,却也将那颗为她疯狂跳动的心,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了她的感知里。往后的路,注定将与从前不同。)
(第56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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