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鹤眠手忙脚乱地将尚未完全熟透,下面却已焦黑的米“粥”盛到两个破碗里,端到婆孙面前时,不禁有些赧然。
陈粟却顾不得许多,一拿起木勺,便小心翼翼的将稀薄的米汤喂向了昏睡不醒的阿奶。
只可惜,老人牙关紧闭,意识模糊,米汤刚递进口中,便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根本无法下咽。
连试几次后,孩子泪光涌动,呜咽啜语:“阿奶...您吃...吃下去...病就好了...”
他再次尝试,可惜终不随人愿。
周鹤眠在一旁看着,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老人怕已是弥留之际,药石无医。
“...你先自己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你阿奶。”
陈粟愣愣望着老人,尽管自己腹中早已饥饿难耐,可此时此刻,端着粥碗的双手却不停颤抖起来,恐慌弥漫,根本食不下咽。
周鹤眠唇角轻抿,知道此刻多说无益,自己来到灶台,端起另一碗卖相凄惨的粥,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
只不过,当那半生不熟,夹杂着焦糊的古怪口感充斥味蕾后,却瞬间让他喉头一哽,差点直接吐出来!
他连忙强行咽下,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这粥...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比吃过的任何一道药还难以下咽!
反观另一头,终于肯端起粥碗,往自己嘴里递送的孩子,却很快吃的狼吞虎咽,泪眼模糊,也不知是对方真饿的太狠,还是心头的惶恐让他早已注意不到口中之物到底是何滋味。
想到食物来之不易,周鹤眠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粥碗,屏住呼吸,硬是将那一碗粥灌了下去。
尽管过程痛苦,但腹中有了食物,终归比饿着强上百倍。
等夜深人静,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陈粟从屋子里唯一一个破箱笼内翻出了一帘半旧竹席,来到独坐门槛,似打算就这么过一夜的少年身边,将竹席递给了对方。
“家里...就剩这个了,大哥哥,你凑活着用吧。”
正凝望夜色,不知想什么的周鹤眠猛地回神,看了一眼递到跟前的竹席,又扫了一眼屋内老人身下唯一的木床。
“给我了,你睡哪?”他问,声音放得很轻。
陈粟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阿奶方向:“我待会在阿奶身边趴会儿就行,万一阿奶夜里醒了,要喝水或者...我好服侍她...”
“...“
周鹤眠语塞。
眼前孩子不过七八岁,个体不高,身形瘦小的像是风中芦苇,比之他当初看到的宋小麦还不如。
这个年纪,放在京城那些钟鸣鼎食人家,莫说照顾老人,怕是连自己穿衣用膳都还需仆妇成群地围着伺候。
毕竟当初,他在侯府时,就是这般过来的。
可在这里,在这疫病与绝望笼罩的城都中,对方却已早早担起了生存的重压。
他接过那带着些许潮气的竹席,没有铺开,反将其轻轻推回对方怀里。
“不必管我。”
他站起身:“我晚些时候还需出去一趟。”
顿了顿,少年看了一眼榻上随时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老人:“既说了要寻药,便不能空等。你阿奶眼下这般光景,再不用药,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陈粟显然懂了。
孩子抱着竹席,眼眶倏地红了。
他仰头望着跟前比他高出不知几许的少年,想到对方自身都难保,却还念着给阿奶找药,虽心中过意不去,可也明白,这可能是救治阿奶的唯一机会!
最终,孩子抿了抿干裂的唇角,颤声道:“...大哥哥,谢谢你...其实,你不用勉强...”
周鹤眠抬手打断对方,轻轻摇头:“非是勉强,且我此行,还有它事处理,不必介怀。”
陈粟闻言,心头果然松了几分,想了想,他心头一定,忽而道:“大哥哥,西城南头,靠近废弃砖窑那边,有个赤脚郎中,姓吴。他医术虽然比不得城里的坐堂大夫,可我们附近人家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寻他看的,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
“...就是不知,他如今人还在不在,那边也封了...但,说不定他家里还能找到些药!”
周鹤眠心头一亮,有了这条线索,总好过自己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
他不再耽搁,拍了拍孩子瘦弱肩膀:“好,我记下了。你关好门,无论谁叫都别开,等我回来。”
说罢,少年深吸一口夜风,身形一闪,立刻奔入院外无尽黑暗之中。
寻定方向,他避开了几条可能遇见巡查的宽阔巷道,直奔南头而去。
大约盏茶左右,他便寻到了陈粟所说的砖窑附近,很快看到了其不远处的一户独门院落。
然而,那院落大门此刻却是大敞两边,半边门框歪斜着,像被暴力破坏过。
此情景,让少年一颗原本满怀期待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他隐在暗处观察片刻,确定院子内外都无异常后,这才身影一闪,奔了过去。
一进院里,凉了半截的心更是透了底。
只见,院内桌椅翻倒,瓶瓶罐罐碎了一地,不知名状的药草渣子与污秽混在一起,散发出阵阵刺鼻的难闻味道,满是狼藉。
周鹤眠推开虚掩半面的屋子门扉,发现其内更是混乱不堪,所有箱柜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不值钱的,但凡能被人带走的,都被洗劫一空,哪还有郎中半点影子?
只怕对方早已逃难,或是遭了不测。
“砰!”
满心失望的少年,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震落簌簌灰尘。
难道,真要空手而归?眼睁睁看着那孩子祖母...
他不甘心地又在那片狼藉中翻找一阵,希冀哪怕寻到些许被遗漏的药材渣也行。
他翻找一阵,药材没找到,却在墙角一个被踢翻、散落一地的破木箱下,发现了一本保存完好,只封面有些污损的医书。
周鹤眠俯身拾起,随意翻开两页,发现书内内容记载的不过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药理常识,并无出奇。
就在他准备合上书页时,书内却忽然掉出一页单独夹杂的纸张...
他眼疾手快的在半空位置接住纸页,仔细一瞧,发现竟是一页笔迹潦草的私密笔记,墨迹深浅不一,似是不同时日写下。
上述:
“...怪哉!此症发热、咳血、体生暗斑!与古籍所载‘痨煞’甚似,然病势之急,传人之速,犹有过之!”
“更可疑,按常理,老弱为先,今次青壮感染者甚众,不合常情....所用清瘟败毒之方,效微乎几无...怪哉!莫非...不是天灾?”
“昨日偶见一死者,眼底泛青,疑非病兆....吾心惶惶!”
“此间水太深....非我这等郎中可窥,避祸为上,速离!”
看到最后几行,少年瞳孔振荡,捏着纸页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是天灾,定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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