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之一八一
鸿雁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鸿雁》译文
第一章
鸿雁翩翩空中飞，扇动双翅响肃肃。有人离家去远征，奔波旷野苦劳役。施及困苦的穷人，哀怜鳏寡无依靠。
第二章
鸿雁翩翩空中飞，聚在水中的沙洲。有人筑墙服劳役，上百堵墙一起修。虽然辛苦又劳累，最终何处可安身？
第三章
鸿雁翩翩空中飞，阵阵哀鸣嗷嗷叫。唯有这些明白人，说我奔波太劳苦。那些愚昧的人啊，说我骄傲又夸耀。
注释
1. 肃肃：鸟羽振动声。
2. 之子：这个人，指服劳役者。
3. 征：出行，此处指征役。
4. 劬（qu）劳：劳苦。
5. 爰（yuán）及：惠及，施及。
6. 矜（guān）人：穷苦人。矜，通“鳏”，无妻者，泛指困苦之人。
7. 鳏（guān）寡：老而无妻为鳏，老而无夫为寡。
8. 垣（yuán）：墙，此处作动词，指筑墙。
9. 百堵皆作：百堵，犹言“许多堵”（五版为一堵）；作，建造。
10. 究：终究，最终。
11. 安宅：安居，有安定的居所。
12. 嗷嗷：鸿雁哀鸣声。
13. 哲人：明智的人。
14. 宣骄：骄纵，炫耀。一说“宣”为“显”，显露骄态。
《诗经·小雅·鸿雁》作为一首经典的现实主义诗作，深刻地反映了流民的劳役生活，蕴含着厚重的社会意义与独特的艺术价值。全诗共三章，每章皆以“鸿雁”起兴，借助比兴手法，细腻而深沉地展现出流民生活的艰辛与内心的不平。
第一联：离乡之苦，社会之殇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诗开篇，鸿雁振翅高飞，那 “肃肃” 的振翅声，划破天际，本是自由翱翔的姿态，却在此象征着流民被迫背井离乡、四处漂泊的艰难处境。这振翅声与流民在荒野中艰苦劳役的身影相互映衬，一者自由，一者困厄，对比鲜明，愈发凸显出流民劳役的沉重与悲苦。而 “之子于征，劬劳于野” 则直白地描绘出流民踏上征程，在荒郊野外辛勤劳作的画面。值得注意的是，诗中强调流民的劳役之苦，不仅普通百姓难以幸免，就连鳏寡等弱势群体也未能逃脱。这一内容深刻地揭露了统治者的残酷与社会的极度不公，使得诗歌的主题从流民个体的苦难上升到对整个社会黑暗面的批判，让读者感受到那个时代底层人民生活的悲惨与无奈。
在艺术手法上，以鸿雁的自由飞翔反衬流民的无奈与痛苦，这种比兴手法的运用，将抽象的情感与现实的苦难具象化，使诗歌的情感表达更加含蓄、深沉，让读者在鸿雁的意象中，深刻体会到流民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第二联：劳作之辛，命运之问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此联中，鸿雁飞累后停歇在沼泽之中，这一意象自然地引出了流民在工地劳作的场景。流民们不辞辛劳，筑起百堵高墙，然而他们自己却居无定所。“百堵皆作” 与 “其究安宅” 形成强烈的反差，一边是流民们为他人建造起无数房屋，一边是自己却无处安身，这种鲜明的对比，将流民的悲惨命运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从艺术手法来看，通过 “鸿雁集于中泽” 的意象引出流民 “百堵皆作” 的劳役场景，这种反兴手法的运用，增强了诗歌的象征意味。而流民发出 “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的质问，更是直接表达出他们对自身命运的不满与愤慨，使诗歌的情感更加浓烈，也进一步深化了诗歌的主题，让读者感受到流民对安稳生活的渴望以及面对命运不公时的抗争精神。
第三联：悲苦之声，阶层之异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鸿雁的声声哀鸣，恰似流民内心深处的悲苦呼喊，那凄凉的叫声，仿佛是流民在诉说着无尽的苦难。在这一情境下，社会阶层的分化与不平等被揭示出来：明智之人能够理解流民的辛劳，而愚昧之人却对他们加以嘲笑。这种哲人与愚人对流民截然不同的态度对比，将社会的冷暖、阶层之间的隔阂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艺术表现上，以鸿雁的哀鸣引出哲人与愚人对流民的不同态度，再次运用比兴手法，使诗歌更具形象性与批判性。流民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劳苦，还要忍受不被理解的痛苦，这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进一步强化了他们对社会不公的控诉，也让读者对那个时代社会的复杂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总体赏析
《诗经·小雅·鸿雁》以鸿雁为贯穿全篇的核心意象，巧妙运用比兴手法，将流民的劳役生活生动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三章内容层层递进，首章描绘劳役的艰辛，次章发出对命运的质问，末章批判社会态度的不公，诗歌的主题在这层层推进中不断升华。整首诗语言质朴无华，却饱含深情，韵调和谐流畅，读来朗朗上口。其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民生疾苦，展现出《诗经》独特的艺术魅力，让后世读者得以透过文字，触摸到那个时代流民的悲惨生活，感受到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对社会不公的抗争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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