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镇。
罗斯侯爵的长子菲利浦正坐在床前，小心的伺候着病重的妻子。
“是不是你遭我的身份连累……侯爵，你父亲他已经好久没来见你了。”
菲利浦把药碗放下，“没有的事……你放心，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安全的，没有人能审判你。”
负责监视的骑士，听到房内有谈话声，立马出了院子，假装抽烟。
“不用进去，菲利浦阁下在午休。”
房间内。
妻子听得丈夫的话，更加自责：“你是认同我们的对吗？”
听到这里，菲利浦也不禁皱眉：
“甜心（honey），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世上就不会有人人平等的社会存在，总会存在这样那样的剥削，人性总归是阴暗的。”
“亲爱的，人性只是表象，人性论的结论是错误。”
妻子说话间，又咳嗽几声，菲利浦停住话口，不与妻子争辩这个问题，继续喂对方喝药。
与雄鹰王国的禁卫军继承制不同，法尔曼的王室、贵族是嫡长子继承制。
可罗斯是个例外，身为家中老二，偏偏继承了爵位。
他对长子菲利浦要求十分严格，但又十分溺爱幼子凯尔，禁足前者，让后者参与玫瑰行省大大小小的政事。
按他自己的说话，便是凯尔的相貌，秉性十分像自己。
菲利浦为人和善，十分得人心，连负责监视的骑士，都对小两口的日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凯尔则不好评价了，当然，他也不喜欢别人评价他。
那些在城下小声评价凯尔的骑士，除了山姆和斯普，其余的全部住进了大通铺。
大通铺的环境十分糟糕，蟑螂满地，头顶遍布蜘蛛网。
“我们是骑士，又不是大头兵，这是人住的吗？”
山姆抱怨道，他被安排到了一处装修精美的住处，但他还是找到艾伦，两人选了个通风的位置。
大通铺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到处都是灰尘，骑士们扫了一眼，低声抱怨后，便去城内的旅店内歇息。
倒是一名唤作勃郎平的骑士，安安静静的收拾行李。
他的身材瘦小，约一米五六的样子，看着很机灵，柔中有刚，眼神透露出绵里藏针的神采。
“身为骑士，要有面对困境的勇气，这里又不是不能住，既来之则安之。”
山姆被一口英兰王国特有的南方口音打断，他回头看去。
只见勃郎平脱下铠甲，身形轻快的跳上榻，激起一阵烟尘。
艾伦挥手扫了扫，笑道：“他说的对，我们先住下再说。”
两人没什么行李，连水袋也随身携带。
“山姆，走吧，跟我去城里逛逛，我想以后很难有机会再来这里了。”
玫瑰城，哥布林酒馆。
负责人是伊戈家族的门面担当，名为伊戈顿拉。
伊戈顿拉听到侍者通报，从后台缓缓走出，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搭配扬起的放荡不羁的嘴角。
艾伦很怀疑他和圆脸村头络腮胡的伊戈达拉、独眼龙伊戈甘拉的关系。
伊戈顿拉紧了紧自己的燕尾服，轻轻敲击桌面，朝着大厅里正在弹钢琴的女子说道：
“调不对，重新弹。”
“两位先生，真是，我说今天喜鹊呱呱叫呢，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山姆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和对方相碰。
艾伦坐定，喝了一杯朗姆酒后道：“这里方便说话吗？”
“方便，方便，这里都是自己人，中午太热了，没什么人。”
“我跟贵酒馆预定的火元素修行秘籍，法师杖出了什么问题吗？”
伊戈顿拉正在喝酒，听得此话，呛住了。
“之前是因为奥格里夫小镇道路问题，如今嘛，货虽然有了，但我们不敢卖？”
山姆凝视对方：“哈哈哈，大名鼎鼎的哥布林酒馆，居然放着生意不敢做？”
“两位先生，你们连史密斯专员那等贵人都敢得罪，不接受对方的礼物，却要来我这里购买，这让我很为难。”
艾伦和山姆一直盯着伊戈顿拉，对方无法承受这种压力。
他战术后仰，不敢直视两人的眼睛，拿着帕子掩盖住嘴角：“得加钱。”
艾伦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缓缓道：
“我想你对我这个人，或者说你对我们晨曦镇了解的还不够。真正的商人应该能看清长远的利益，而不是短期。”
山姆托着下巴：“我们一向是比朋友更友好，比敌人更残暴。”
“你最好去洗把脸冷静下，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山姆的拳头上燃着熊熊火焰，可奇怪的是桌椅没有任何变化。
伊戈顿拉额头冒汗：该死，传言艾伦不是最好说话吗？还有这山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自如的控制火焰，这分明是初级火元素骑士的象征，这可类比黄金骑士。
几分钟后。
一本装潢精美通体红色的书，一柄约两米多长的冰蓝色法杖、十几瓶魔药放在了桌上。
“先生们，这本秘籍3000金币，法杖2000金币，这些魔药作价1000金币，一共6000金币。”
“按照约定，若是付给现金，作价八折处理，一共4800金币；若是赊购，利息一成，按月计算复利，这个月还有五六天就过去了。”
山姆抬手打断对方的话，扔出一个袋子：“这里面是某种魔药的干粉，你看看。”
伊戈顿拉疑惑的打开袋子，一股味道吸引了他，他贪婪的吸着里面的气味。
“这个，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贵人们喜欢醉生梦死，他们就喜欢这个。”
艾伦一把抓住袋子：“等等，醉生梦死？是不是吸食这种物品之后，会变得比较疯癫……就是那种无意识的唱歌跳舞，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是的，先生，这原本是海森堡魔法师发现的，最初是用来给士兵止痛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人发现，这玩意儿加到酒里后，会放大人的极端情绪，而且具有上瘾性。”
艾伦眉头紧皱：“山姆，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对我们自己的魔药有瘾吗？”
山姆拿出身上的几个空试管：“没有啊，瓦……瓦先生什么人，家学渊源，既然是他调配的东西，那肯定没问题。”
伊戈顿拉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他的脸上堆满了笑脸：“放心，我知道这玩儿意勒布朗骑士也在卖，并且还用中下等的马匹和你们换。”
“对于晨曦镇，我想，军械你们也是需要的吧。勒布朗出多少，我出双倍，你们不用怕他，我背后也有人。”
“哦，对了，两位先生。我免费透露一个消息，雄鹰王国已经不收纸质货币了，包括哈耶克陛下的金票。”
艾伦和山姆问到海森堡的住址后，离开了酒馆。
在玫瑰城一处破落的旅店，两人找到了那个邋遢的老头儿。
鼻青脸肿，不修边幅，眼神涣散，海森堡活脱脱像一个乞丐。
“您就是中级魔法师海森堡？我们可以进来吗？”
艾伦和山姆站在摇摇欲坠的木门门口，等待着老头的允许。
老头木讷的点点头，两人走了进去。
艾伦解下腰间的酒袋，老头接过后，一把抓住，哐哐猛灌。
“不是什么中级魔法师了，我给人做了个飞刀手术，要了3000铜币的路费被人举报，我的魔法师执照被吊销了，还被罚了铜币。”
“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被勒令，终身不得使用魔法。”
海森堡的身上有股子臭味，山姆捏着鼻子走近。
“先生，是这样的，我想跟您确认，红斑菇制成的魔药是否具有危害或者成瘾性。”
这话仿佛触及到海森堡的痛点，他抓紧酒袋一把摔在山姆脸上，山姆感觉就跟挠痒痒一样，捡起酒袋，盯着老头。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魔法师的责任是引导社会进步！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
“魔法的殿堂里，没有诡辩者的位置！我是对的，任何魔药，不谈剂量，就是耍流氓，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他的情绪激动，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脸色涨红，随即缓缓倒地。
“老疯子，钱一分不给，还死在我店里，真是晦气。喂，我说，你们两个是他什么人，得把房钱给了。”
门外来了旅店的老板娘，盛气凌人的叉着腰。
艾伦伸手往海森堡鼻子上一探，“这是我们的大伯，我们是他的侄子，人还没死，需要有人帮他理顺身体。”
他摸出一枚金币，“你能帮忙吗？老板娘？”
老板娘越过雄壮的山姆，接过金币，支支吾吾道：“这只是房钱，救命的钱呢？”
山姆笑笑：“先救人再说。”
在老板娘的一番用力下，海森堡终于活了过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我这是到了天堂吗？”
老板娘笑眯眯的握着手里的几枚金币：“您老一看面相就是贵人，以后肯定能上天堂。您把这儿当成家就好，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瞧瞧我这记性，你们一家人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聊，我先让人烧水，再去安排饭食。”
老板娘走之前还给三人行了女仆礼。
山姆抿着嘴和艾伦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想不到，变色龙，哪里都有。”
良久，酒足饭饱之后，山姆为海森堡点起一支烟，对方默默说起了从前。
“我是个魔法师没错，可我只会治愈系的法术，对于攻击性的我全然不会，就连火球术这种低级法术我也不会。”
“就这样，在伦丁尼姆的魔法师公会，靠着给贵人们治疗身体，我自己也有了几个专利，评上了中级魔法师。可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红斑菇，打破我生活的寂静。”
“一开始，我发现了它可以起到镇痛的效果，用多了则会使人进入幻想状态，所以我只是用于药物治疗方面，我对它的用处设定的很死。”
“可后来，我正开始评正高级魔法师的职称的关口，几名贵族子弟从我的学生手里高价买到了这种药，然后就出事了。”
“他们兑在酒里，在王都的道路上，驾着魔兽，高速行驶，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下的他们，马车相撞了，几个人只活了一个。”
“尽管我强调，红斑菇对社会的进步有利，可我在王都的名声也没了，我的学生借此污蔑我做人体实验，驱使那些孩子……我为威廉王子治过病，才得以保住了性命、职称。”
“红衣主教加尔文认为我释放了魔鬼，在他的干预下，魔法师公会就把我放逐到了耶苏普堡……”
艾伦和山姆听完海森堡冗长的话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艾伦问了两个问题：“先生，我想知道，为什么魔法师都需要证件？还有，加尔文主教是教会的人，怎么能干预到魔法师公会呢？”
“新的魔法师们打倒了腐化的魔法师……后来规范化了之后，不再是为了社会进步了，而是攫取利益。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以后再聊吧，牵扯的太多了。”
“至于加尔文，他似乎一直想成立一个新教，一个自由解释圣经的新教、一个为王权服务的新教。他对国王有很重要的影响力，所以即使是威廉王子，也没能保住我。”
山姆冷笑：“这个魔法师公会，原本是人类前行的灯塔，可如今连凯尔，巴托小姐这样的人都加入其中了，成为魔法师是假，捞取好处是真。”
“开放的魔法知识成为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专属于富人们的私藏，屠龙者终成恶龙。”
海森堡有些诧异，他有些觉得，眼前的两人对圣光和魔法师公会缺乏应有的敬仰。
“你们是革命党人？”
“晨曦人。取自旭日东升，晨曦永存。”
海森堡夸道：“好名字啊。”
艾伦继续道：“我想聘请阁下，为晨曦领服务。”
“可是我被勒令不得使用魔法了。”
山姆不耐烦道：“你怕什么！有我们在，保你安全。就算哈耶克老小子来了，也不管用。”
海森堡吓得一激灵：“可不敢这么说！”
山姆直接把海森堡扛了起来：“哪里由得你做主，跟我们走吧！”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快放我下来，我恐高。”
山姆和艾伦两人一相配合，海森堡加入了晨曦领，并领到第一个任务。
“船匠、水手、铁匠……野魔法师，小商人……总之，上述的人才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城内街角的一家木具店，那里有我们的人，我们住在玫瑰城堡内，联系不上我们，就去那里即可。”
安排好海森堡，两人开始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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