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离开，林泽琛又开车将舒嫣送到邵思敏的书店，自己则回了公司。
舒嫣刚踏进书店门。
就看见何思蔓和邵思敏面对面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姿势与上次秦昊相亲风波时如出一辙。
邵思敏依旧是那个姿势，整个人几乎埋进沙发扶手里，肩膀轻微耸动。
舒嫣心头一跳，快步走近，“思敏，你这……不会是激动得哭了吧？”
话音未落，她便觉得不对劲。
邵思敏没有像往常那样咋咋呼呼地回应，依旧趴在那里，压抑的啜泣声细微地传出来。
舒嫣的视线转向何思蔓，后者正冷着一张脸，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细长香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这是怎么了？”舒嫣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
何思蔓抬了抬下巴，朝邵思敏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被我骂的。我怎么就交了你们这两个不长脑的朋友。”
这话让舒嫣一噎，什么叫“你们这两个”？
邵思敏像是被这句话刺到，猛地从沙发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眶和湿透的脸颊暴露无遗。
她抽噎着，声音沙哑：“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也不等回应，踉跄地起身，奔向洗手间方向。
舒嫣坐下，看着何思蔓，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说我哥跟她求婚了吗？不是好事吗？你骂她干嘛？”
何思蔓将那支烟在桌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下了，没有点燃。
“不该骂吗？”何思蔓嗤笑一声，“是啊，求婚了。然后呢？她就欢天喜地准备当秦家少奶奶了？”
舒嫣被她这语气弄得有些不舒服：“思敏喜欢我哥那么多年，我哥跟她求婚，她高兴不是正常的吗？”
“正常？”何思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舒嫣，你别告诉我，经过昨天的事，你还不知道你哥心里那点事。”
舒嫣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昨天她也在为这事烦恼呢！
“我哥他……”
何思蔓打断她，毫不留情，“这么多年，秦昊看你的眼神，做的那些事，就算思敏这个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可看得一清二楚。现在他突然掉头跟邵思敏求婚，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舒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
何思蔓继续道：“半个小时前，邵思敏还满脸红光地跟我描述秦昊求婚的场景，说秦昊多温柔，多认真，眼睛里全是她。”
“我直接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去：‘思敏，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秦昊这么多年心里真正惦记着、放不下的人到底是谁。现在他火急火燎地跟你提结婚，你真觉得你们以后能过得好？你真觉得他能把过去那些人和事一笔勾销，从此全心全意对你？‘”
邵思敏当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反驳说：“我会对他足够好的，我会用我所有的爱去感化他，让他慢慢喜欢我，慢慢忘记过去那些不愉快的。”
何思蔓身体微微前倾，复述时的语气也带上了当时的压迫感，对舒嫣重演两人刚刚对话的场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可能会因为感动就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但男人，特别是秦昊那种男人，心里有了人，那他对其他所有女人，都不可能再掏心掏肺！他可能会对你好，尽一个丈夫的本分，给你钱花，给你体面，但他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你邵思敏，到时候得到的，很可能只是一个丈夫的空壳子，一个家庭的表面风光！”
舒嫣听完何思蔓的复述，胸口闷得慌，喘气都费劲。
何思蔓的话太直白，太狠了，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不仅捅在邵思敏心窝上，也让她莫名地心慌意乱。
“你这话……太重了。”舒嫣低声开口。
“重吗？”何思蔓挑眉，“如果我不说重话，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等将来遍体鳞伤了再来哭诉吗？舒嫣，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她以后后悔。”
舒嫣沉默了。她无法反驳何思蔓的出发点，但这种方式……
“我哥他……或许是真的想通了呢？想和邵思敏试试呢？再说，我哥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舒嫣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想通了？”何思蔓冷笑，“他要是真想通了，就不会在昨天那种情况下求婚。他只是被思敏跳出来替你们解围感动到。”
舒嫣的心沉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
邵思敏慢慢走了出来，眼睛依旧红肿，但脸上的泪痕已经擦拭干净。
她走到沙发旁，没有坐下，只是看着何思蔓和舒嫣。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哭过的鼻音，但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思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何思蔓看着她，没说话，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但是，”邵思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还是想试试。秦昊他……他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这么多年，他对我也有过关心，有过照顾。”
何思蔓的眉头皱了起来，当即反驳：“那是同情，是习惯，不是爱。”
“你怎么知道不是爱？”邵思敏突然拔高了声音，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不是他，你怎么能替他下定论？就算他现在心里还有别人，我相信我可以用我的真心去打动他！我可以等！”
“等？”何思蔓站起身，与邵思敏对视，气势上丝毫不让，“你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等到你人老珠黄，他心里那个人还是纹丝不动地待在那里，你怎么办？邵思敏，别傻了！你这是在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愿意赌！”邵思敏梗着脖子，泪水再次涌上眼眶，“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就算最后输了，我也认了！”
何思蔓嘴角扯出一丝笑：“二选一的选择题都赌不对，就敢在十四亿人里赌男人。”
舒嫣看着眼前几乎要吵起来的两个好友，头痛欲裂。
她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试图将她们分开：“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思敏，你先冷静一下。思蔓，你也别这么激动。”
何思蔓甩开舒嫣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邵思敏：“我激动？我再不激动，她就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邵思敏，你告诉我，秦昊是不是想找一个明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还能毫不保留的接受他的女人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向邵思敏。
邵思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舒嫣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邵思敏的反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何思蔓见状，冷哼一声：“看吧，被我说中了。他心里那道坎，根本就没过去。他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你听话，好掌控，或者，是想借你来刺激某个人，又或者，干脆就是破罐子破摔，找个人完成结婚的任务罢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邵思敏终于崩溃了，捂着脸痛哭起来，“他昨天很温柔，他说他以后会对我好……他说他会试着去爱我……”
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语被淹没在呜咽里。
舒嫣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邵思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轻轻拍着邵思敏的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何思蔓那些话，字字诛心，可偏偏，舒嫣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舒嫣抬眼望向何思蔓，声音有些干涩：“思蔓，我哥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哥那个人，我了解，他既然开了口说会对思敏好，就不会食言。要不……就让他们试试？”
何思蔓看着抱头痛哭的邵思敏，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疲惫地摆了摆手：“我不管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认不清现实。舒嫣，你别以为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舒嫣一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思蔓直视着她，一字一句：“秦昊为什么突然求婚？他是不是知道了你和林泽琛的事？他是不是觉得彻底没希望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思敏？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原因？”
舒嫣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秦昊昨天看到林泽琛来接她？
这个念头让她心乱如麻。如果真是这样，那秦昊对邵思敏的求婚，动机就更加可疑了。
她看着痛哭不止的邵思敏，愧疚感涌上心头。
如果真的是因为她，才让秦昊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她对邵思敏，岂不是……
书店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邵思敏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何思蔓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们，不再说话。
舒嫣扶着邵思敏，大脑一片空白。她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局面，更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死结。
良久，邵思敏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舒嫣，声音嘶哑：“嫣嫣，你告诉我，你哥他……他是不是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
舒嫣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能怎么说？说秦昊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妹妹？那对邵思敏是更残忍的打击。说秦昊喜欢她？那何思蔓刚才的那些质问又算什么？
邵思敏吸了吸鼻子，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就算他心里没有我，就算我只是一个替代品，我也认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舒嫣沉默了好一阵，才慢慢开口：“思敏，昨天……我哥跟你求婚的时候，你心里是高兴的，对吧？喜欢一个人，想去争取，这没什么错。很多感情，不都是从一个人先动心开始的吗？说不定你的真心，真的能打动我哥呢？与其现在这样难过，不如想想办法，让我哥也喜欢上你？”
这话一出，邵思敏的眼泪止住了。
舒嫣在安慰邵思敏，也在说服自己。
邵思敏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配着她那双哭肿的眼睛，瞧着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又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想明白了！”她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与其在这儿哭天抹泪，不如自己去争！”
她扭头看向何思蔓，“思蔓，谢谢你点醒我。但我不会放弃！从今天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秦昊爱上我！不管用什么法子！”
何思蔓站在那儿，脸都气青了，最后憋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一拳头捶在了窗框上。
“真是疯了！一个个都疯了！”
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得，当我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能说什么？”
“我们不如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说不定它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对不对？”舒嫣打气道。
“咱们别在这儿耗着了。去吃晚饭吧？”舒嫣向邵思敏伸出手。
邵思敏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声音有点哑。“去何思蔓的饭店。”
她吸了吸鼻子。“我今天晚上要喝酒。得把这口气顺下去。”
何思蔓一直站在窗边。
看着这两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朋友。
听到这话转过身来。
脸上是藏不住的无奈。“就你那酒量。晚上我和舒嫣还得把你抬回去。”
这话听着是嫌弃。但语气多少带点纵容。
舒嫣笑了打趣道。“现在有人可以帮忙抬了呀。”
邵思敏的脸瞬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她低下头肩膀轻轻颤动。
是笑了。
何思蔓看着她。也跟着叹了口气笑了出来。
舒嫣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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