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号”旗舰乘风破浪，船体巍峨，龙骨稳稳劈开南海碧波，甲板上士卒来往如梭，吼声与号令夹杂着海风，显得格外铿锵。龙飞立于船头，目光深邃如渊，衣袂被风掀动，手中紧握腰间长刀，似与这南洋浩瀚海面融为一体。铁柱靠在不远处的船舷边，手里抱着一根粗麻绳，正与几名水手低声说笑，眼神却不时瞟向龙飞，似在揣摩他心事。
“头儿，这南下苏禄，路途遥远，听说那地界热得能把人烤熟，蚊虫毒蛇更是成群结队，你说咱们这回能讨着什么好？”铁柱终于忍不住，憨笑着走近龙飞，低声问道。龙飞闻言，目光未动，只淡淡一笑，沉声道：“铁柱，军中行事，少打这些主意。苏禄乃帝国藩属，内乱既起，我等奉命平叛，便是职责所在。何来‘讨好’之说？”铁柱挠了挠头，似有些讪讪，却又咧嘴道：“嘿，头儿说的是。不过我听老兵讲，那地界虽穷，土人却有不少稀罕玩意儿，珍珠贝壳不值钱，倒是有些古怪草药，能治顽疾。不如到时弄些回来，送给兄弟们，也算个念想。”龙飞听罢，微微摇头，未再应答，只是目光越发深沉，遥望远处海天交接之处，似在思索着什么。
此时，雷振声一身戎装，自舱内步出，身后跟着几名水师军官，面色皆是肃然。他扫视甲板一周，朗声道：“众将士听命！此行南下，非同小可，苏禄内乱虽是藩属家事，然南海要冲，事关帝国南疆安危。尔等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船上巡防不可懈怠，若有外敌窥伺，务必即刻禀报！”众士卒齐声应诺，雷振声转头看向龙飞，微微颔首，随即负手走回舱内。
龙飞正欲转身，忽听身后有人轻笑一声，声音清朗，带着几分戏谑：“这位想必便是龙哨官？果真一表人才，雷千总方才言语中多有倚重之意，足见龙兄在军中已颇有威望。”龙飞闻言，眉头微挑，转身一看，只见一名年轻男子自舱门处缓步走来，身着青衫，头戴一顶儒冠，眉目清朗，气度不凡，手中折扇轻摇，颇有几分文士风流之态。他身形虽不算高大，但步伐沉稳，双目中透着几分锐气，整个人如一柄藏锋于鞘的利剑，叫人不敢小觑。
龙飞打量此人一番，心头微动，抱拳道：“在下龙飞，哨官之职，不过尽责而已。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既在军舰之上，又非戎装，想来并非水师中人？”那男子闻言，折扇一合，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李宸，不过一介文书，随军效力罢了。龙兄不必多礼，我不过因祖上获罪，被发配军前，聊以赎罪罢了。”他言语间自嘲一笑，似有几分无奈，但眼中却无半点颓色，反倒透着一股莫名的笃定。
龙飞听罢，目光微闪。祖上获罪，发配军前？大满帝国对宗室或重臣之后，确有此等处置，或流放，或充军，以示惩戒，然若无权贵斡旋，寻常罪臣子弟多被发往苦寒边地，怎会调至南洋水师这等要害之地？更何况，此人谈吐不俗，气质迥异寻常文书，断非池中之物。他心头虽有疑虑，面上却不露声色，仅是微微颔首，淡笑道：“李兄自谦了。既随军南下，定有不凡之处，文书之职，亦是大用。龙某不过一介武夫，往后还要请李兄多多指教。”
李宸听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折扇轻敲掌心，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龙飞，半晌方道：“指教不敢当。龙兄一身武艺，早已传遍望海镇，‘瀛洲号’一役，智勇双全，实乃水师翘楚。在下不过一介书生，若有论及军政时局之处，或许还能说上两句，余者皆是门外汉罢了。”他这番话虽云淡风轻，然话中之意却直指军政时局，似有意试探龙飞反应。
龙飞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微微一笑，沉声道：“军政时局，非我等小卒所能妄议。李兄才学广博，若有高见，定是雷千总与诸位大人乐闻其详。龙某职责所在，只管听命行事。”李宸闻言，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哈哈一笑，折扇一开，佯作掩饰般轻摇两下，点头道：“龙兄言重了，我不过随口一说，怎敢妄议军政？罢了，既同在一舰之上，往后路途漫漫，少不得与龙兄多多讨教。”说罢，他微微一礼，转身走向舱门，背影清瘦，步履间却似藏着某种深意。
龙飞目送他远去，眉头微蹙，心头疑窦更重。此人言语之间，似有试探之意，且对军中事务颇为熟稔，绝非寻常文书可比。祖上获罪之说，是否属实？若非如此，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南下苏禄的舰队之中？正思索间，铁柱凑上前来，低声嘀咕道：“头儿，这书生看着文弱，嘴上却没个把门儿的，刚才那话，分明是想套你底细。嘿，我看他没啥好心眼儿，不如少搭理他！”龙飞闻言，瞪他一眼，低喝道：“休得多言！军中各司其职，他既是随军文书，自有其用处。你管好自己，别整日胡思乱想！”铁柱讪笑两声，摸了摸后脑勺，不敢再言。
此时，雷振声自舱内遣人传令，命龙飞前往议事舱中商讨南下事宜。龙飞整了整衣衫，快步入内，只见舱中已坐了数名军官，皆是此次随行水师要员，雷振声居中而坐，面色沉肃。龙飞抱拳行礼，雷振声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沉声道：“龙飞，此行南下，苏禄内乱情势未明，诸位当协同作战，不得有误。尔等麾下士卒，须严加约束，若有懈怠，军法无情！”龙飞与众军官齐声应是，雷振声顿了顿，又道：“另有一事，本镇新调一名随军文书，名唤李宸，专司文牍记录。此人虽非武将，然颇有些见地，诸位若有军务疑问，可与之商议。”言罢，他目光扫过龙飞，似有深意。
龙飞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仅是微微点头，心中却愈发觉得这李宸来历不简单。雷振声既如此安排，是否知晓此人背景？若非雷千总授意，区区一介文书，怎会在议事之时被特意提及？正思虑间，舱外忽传来一阵喧哗，似有士卒急报。雷振声眉头一皱，沉声道：“何事喧哗？”一名小校匆匆入内，禀报道：“禀千总，前方海面发现不明船影，似有数十艘小舟，形迹可疑，恐是海匪，敬请示下！”雷振声闻言，目光一厉，霍然起身，喝道：“传令下去，各船戒备，龙飞，你随本镇前往船头观望，若有敌情，立即迎战！”
龙飞领命而出，快步随雷振声登上甲板，遥见远方海面上，果有数十点黑影若隐若现，船形虽小，却来势汹汹，似有合围之意。他心头微紧，正欲下令备战，忽见李宸自舱中缓步走出，手持折扇，仍是一副从容神色，低声道：“雷千总，龙哨官，在下观这船影，似非寻常海匪。苏禄附近海域，多有土人渔舟，若贸然击之，恐有误伤民船之嫌。不如先遣哨船问询，若确是敌匪，再行剿灭不迟。”他此言一出，雷振声与龙飞皆是一怔，雷振声转头看向他，沉吟道：“李文书所言有理，龙飞，你意如何？”
龙飞目光微凝，望向远处海影，又瞥了李宸一眼，心头暗道：此人初来乍到，便敢在军务中插言，且言辞颇有章法，果非常人。他沉吟片刻，抱拳道：“千总，李文书所言不无道理，然海匪狡诈，恐有伪装之嫌。依龙某之见，可遣小舟问询，然主力舰船不可懈怠，弓弩火器须随时备战，若有异动，即刻击杀！”雷振声闻言，捋须点头，沉声道：“好，便依龙飞之法，传令下去，哨船先行，其余各船戒备！”
命令既下，舰队中一艘小舟迅速放出，破浪而去，龙飞立于船头，目光紧锁前方，腰间“海龙佩”隐隐传来一丝微震，似在提醒着什么。他心头一凛，暗道：莫非此行南下，果有不测？而这李宸，究竟是何来历，竟能在此刻言辞凿凿，与军中诸将侃侃而谈？远方小舟渐近，敌影未明，而这场南下之旅，似乎才刚刚拉开更大的风浪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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