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郑。
这一日清晨,新郑城头守军还在换防,便见北方烟尘大起。起初只当是商队过境,待到烟尘渐近,方才看清那是黑压压的军阵,黑色战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斗大的“秦”字。
“敌袭!秦军来了!”凄厉的号角声响彻新郑,城中顿时大乱。
韩王匆忙登上城楼,只见城外秦军阵列严整,旌旗蔽日。粗略估算,至少有数万之众。更让他心惊的是,南门外赫然竖起叶腾的大旗——南阳郡守,竟真的反了。
“传令!紧闭城门,严守四方!”韩王强作镇定,却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相邦张平匆匆赶来,脸色煞白:“大王,南阳叛变,秦军兵临城下,我等竟毫无察觉……”“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韩王打断他,绝望地望向城外,“城中有多少守军?”“常备军两万,但精锐能战者不过万余。”张平额头冷汗直冒,“粮草可支撑三月,但若秦军四面合围,恐怕……”
话音未落,城下已有使者策马而来,高举节杖。“韩王听着!秦国廷尉李斯,有话要说!”
韩王示意守军勿动,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至城下。车帘掀起,一位青年文士从容走出,正是李斯。他身着秦国官服,腰佩廷尉印绶,仰望城楼,声音清朗:“韩王,别来无恙?”
韩王认出李斯,此人曾随成蟜使团来过新郑,如今竟已是秦国九卿之一。他压下心中惊涛,冷声道:“李廷尉不在咸阳辅佐秦王,为何率军来犯我韩国边境?”
“犯?”李斯笑了,“韩王此言差矣。李斯今日前来,非为攻城,实为解韩国于倒悬,救韩民于水火。”
“一派胡言!”张平怒喝,“你秦军兵临城下,兵戈相向,还敢说是来救我韩国?”
李斯目光扫过张平,带着一丝不屑,随即重新望向韩王安:“张相稍安勿躁。李斯有一言,请韩王听了再做定夺。”
韩王沉默片刻,挥手示意张平退下:“李廷尉请讲。”
“韩王可知,如今天下大势如何?”李斯的声音在晨风中传得很远,“自商君变法,我大秦国力日盛,东出之势已不可挡。反观六国,或内乱不休,或君臣离心,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而韩国,地处中原,四面受敌,土地日蹙,国力日衰,早已是风中残烛。这一点,想必韩王比我更清楚。”
韩王眉头紧锁,无言以对。这正是他夜夜忧心之事。
李斯继续道:“韩王您励精图治,欲求强国之道,这本是明君所为。然则,治国如治病,需对症下药。当今天下纷争,列国征伐,乃虎狼之世,应用雷霆手段,行霸王之道。而您偏偏崇尚清静无为,以为退让忍耐便可苟安一时。这在太平盛世或为守成良策,但在这大争之世,无异于抱薪救火,自取灭亡!”
“放肆!”张平怒道,“你一个秦国官吏,也敢妄议我韩国国策?”
李斯充耳不闻,只盯着韩王安:“韩王,您以为的‘柔弱’,是避战求和,是割地赔款。可您看,秦国因此罢手了吗?没有。秦国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而韩国的生存之地只会越来越小。真正的‘柔’,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那是一种积蓄力量、伺机而动的大智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退让,坐以待毙。”
韩王安身形一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李斯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剖开了他一直以来用以自慰的哲学外衣,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再者,国之根本,在于民心与法度。”李斯声音渐高,“秦国律法严明,赏罚有信,故而万民归心,将士用命。而韩国呢?法度松弛,贵族横行,百姓困苦。大王以为,当秦军兵临城下,这些早已对邦国失望的百姓,会为您死战吗?那些只知盘剥的贵族,会为您尽忠吗?南阳叶腾,便是最好的例子!”
此言一出,城楼上不少韩臣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韩王。
“够了!”韩王终于忍不住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李廷尉,不必再说了。你说得对,韩国确实衰弱,确实不堪一击。但这又如何?难道就要我韩氏先祖数百年的基业,拱手让人?”
“韩王误会了。”李斯神色变得诚恳,“李斯今日前来,不是要韩国束手就擒,而是要给韩国一条生路,给韩氏宗族一条出路。”
“生路?”张平冷笑,“城破国亡,何来生路?”
李斯不理张平,只看着韩王:“秦王政志在统一天下,结束这数百年的纷争,让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此乃顺天应人之举。韩王若能顺应大势,主动归秦,则韩国宗庙可保,百姓可免遭涂炭,您亦能得封列侯,保留王室尊荣,安享晚年。这难道不是一条生路吗?”
韩王安苦笑:“听起来倒是不错。可这与开城投降,又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李斯正色道,“城破受降,是被动的,是耻辱的,届时玉石俱焚,谁也无法保证后果。而主动归顺,则是看清时势的明智之举,是顾全大局的体面收场。前者让韩国成为天下笑柄,后者则能让韩王在史书上留下‘识时务,爱万民’的美名。”
“韩王,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认清现实。韩国已无力回天,这是事实。与其困兽犹斗,让这满城军民为您陪葬,不如保全他们,也为自己和宗族留一份尊严。”
城楼上,韩王沉默良久。他望着城外那森然的军阵,又回头看看身边神色各异的臣子,和城墙上那些眼中满是惊恐的士兵。他知道,李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大王!”张平跪下,泣声道,“臣虽不才,愿率军出战,与秦军决一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决一死战?”韩王苦涩地摇了摇头,“拿什么决战?拿这两万疲弱之师,还是拿这满城百姓的性命?”
他转向城下的李斯,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李廷尉,寡人有一个问题。如果寡人今日归顺,秦国真的会善待韩国的子民吗?”
“韩王请放心。”李斯躬身一揖,郑重道,“秦王政心怀天下,必不会为难无辜百姓。秦国将开仓放粮,减免赋税,废除苛政,让韩地百姓过上比从前更好的日子。这一点,李斯可以性命担保。”
正当韩王内心犹豫不决之际,一名校尉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楼,声音嘶哑:“大王!不好了!城中……城中多处粮仓和武库被人纵火!火势正向民居蔓延,城内已经大乱了!”
韩王猛地一震,他极目远眺,果然看到城南几处黑烟滚滚,直冲天际,隐约还能听到城中传来的哭喊与骚乱之声。
外有强敌兵临城下,内有奸贼纵火作乱。
“民心……法度……”他喃喃自语,脸色灰败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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