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心治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这番话，把黄宇那层虚伪的皮扒得干干净净！我当时……咳，只觉得无地自容，但也为阁主喝彩！”
“黄宇那厮，眼看谎言被一层层撕碎，伪证被戳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珠子都红了！”
接着说道：
“‘我们当时就在远处看着！顾家家主亲自带人拦住了你们！”
“小萧供奉！您听听！您听听啊！黄宇这头蠢猪！他在情急之下，为了坐实沈阁主‘私藏’，竟然……竟然不打自招，亲口承认了他们当时就在现场！就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顾家家主带人拦截、抢夺碧波阁的队伍！看着沈阁主和您，还有我们大家，在筑基强敌的威胁下挣扎！”
“他亲口证实了他们当时在一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甚至可能存了渔翁得利或者嫁祸的心思！。”
“我只看到孔长老猛地一拍案几（‘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执法堂都在晃！），霍然站起，脸色铁青得如同寒潭深冰，周身筑基巅峰的恐怖灵压如同怒海狂涛般轰然爆发，瞬间将黄宇死死按在原地！”
“那目光，简直比执法堂的镇魂钉还要刺骨，要将黄宇的魂魄都钉穿！他指着面如死灰、抖得像秋风里落叶一样的黄宇，那声音，冰冷得能冻结骨髓，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和失望！”
栗心治模仿着孔长老那震怒到极点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炸雷：
“‘黄！宇！’”
“‘好！好一个冷血旁观！好一个见危不救！好一个倒打一耙的卑劣之徒！’”
“‘你眼睁睁看着同门阁主及弟子遭遇筑基强敌拦路抢劫，而不施以援手？！反而在此处，用你那双冷眼旁观得来的‘见闻’，作为构陷阁主‘私藏’的‘证据’？！你心中可还有半分同门之谊？半分碧波阁的荣辱？！’”
“孔长老的怒斥如同九天惊雷，震得黄宇魂飞魄散！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下去！”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像落水者想把别人也拖下水一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最后的、最肮脏的秘密也抖了出来：”
“‘不——！！！孔长老饶命！饶命啊！！！’ 黄宇涕泪横流，像条蛆虫般在地上扭动，拼命想躲开孔长老那杀人的目光， ‘是…是吴岩！是那个散修吴岩！是他！是他指使的！是他让我去怂恿顾家家主！”
“他说…他说只要顾家抢走焚炎仙灵果，巡狩重宝在她手上丢失，她必遭重罚，阁主之位定然不保！我…我只是被他利用！都是吴岩的主意！是他指使顾家去抢的！饶命啊长老——！！！’”
“整个执法堂，死寂得如同坟场！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包括孔长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供词震得头皮发麻！勾结外部散修，指使地方家族势力，谋算陷害本阁阁主？！这简直是叛阁！是里通外敌！”
“孔长老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恐怖，那灵压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色风暴！他盯着地上烂泥一样的黄宇，眼神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那是一种看叛徒、看与整个碧波阁为敌之内奸的极致杀意！他缓缓抬起手，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的森然意志：”
“‘拿下！'， ‘将此獠剥去袍服，废去修为！打入黑狱最底层蚀骨寒潭！’ 他的目光扫过执法弟子和在场所有供奉、执事，声音传遍整个执法堂： ‘传本座法谕！即刻起，碧波阁通缉散修吴岩！凡能提供其行踪线索者，重赏！凡能将其擒获或格杀者，赏灵石万块，赐入藏经阁顶层三日！’
他顿了顿， ‘彻查！所有与黄宇、吴岩勾结往来密切之人，严查不贷！本座倒要看看，这碧波阁内，还有谁胆敢与外人勾结，谋害阁主，祸乱宗门！’”
“‘将此叛徒，拖下去——！！’”
栗心治激动地、事无巨细地讲完执法堂上那惊天逆转与黄宇自掘坟墓的丑态，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脸上那解气狂喜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灰败。
他的背脊，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三分，仿佛千斤重担终于卸下，却抽走了他最后的支撑。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小萧供奉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深深的感激，有浓得化不开的愧疚，还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般的释然。
“所以……”栗心治的声音沙哑干涩，不复刚才讲述时的激昂，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低沉，“小萧供奉，此行，老朽是来与您告别的。”
“孔长老虽未追究于我，黄宇也供出了主谋吴岩。但东窗事发，我栗心治难辞其咎！袖手旁观是真，引狼入室……亦是真！若非您力挽狂澜，阁主洞察秋毫，我早已是碧波阁的千古罪人！”
他挺直了些许，眼神却更加黯淡：
“我已主动辞去了供奉之位。沈阁主，阁主她……宅心仁厚，未曾怪罪，反而宽慰于我。可是，小萧供奉……” 栗心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老朽……实在……实在毫无脸面，再在这碧波阁呆下去了！每一砖每一瓦，都像是在戳我的脊梁骨！每一道同门的目光，都让我无地自容！”
他看向萧尘林，眼中燃起一丝微弱而卑微的希冀，随即又被淹没：
“老朽，老朽斗胆，曾想过……想过追随小萧供奉左右！鞍前马后，以残躯赎罪！您是天之骄子，未来不可限量！能在您身边，哪怕只是端茶倒水，也是老朽的福分！可是……可是不行啊！”
栗心治猛地摇头，脸上满是痛苦与决绝：
“吴岩那厮！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如今他已成碧波阁通缉要犯，孔长老悬赏万金！他必定恨我入骨！恨我……在堂上……虽非我所愿，却也是因我引出黄宇，才牵出了他！我若跟随于您。这祸水，这滔天的杀劫，必会牵连到您头上！那老朽真是万死！万死也难消此等罪恶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生气：
“当日在天之眼腹地，撼山熊爪下，是您如天神降临，救老朽于必死之境！那岩洞之中，您更是……更是将那般珍贵的星光琉璃果，毫不犹豫地赠予我这糟老头子！此恩此德，老朽铭记五内，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我曾应您，必竭尽全力，支持沈阁主坐稳阁主之位……如今……”
栗心治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笑容：
“如今，黄宇伏诛，吴岩被通缉，勾结外敌、谋害阁主的铁证如山！沈阁主经此一役，威望更盛，地位已是稳如磐石！老朽……老朽那个承诺，也不必再兑现了。总算……总算没有辜负您当日所托，没有让您白白救我一场。”
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已经没有了供奉标识的普通衣衫，然后，对着小萧供奉，深深地、郑重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饱含着无尽感激与诀别之意的师徒大礼！
那佝偻的身影，在这一拜之下，显得无比卑微，却又带着一种悲壮的肃穆。
“小萧供奉……”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用尽了此生最后的气力，“老朽这便走了。此一生，飘零无依，所求不过那虚无缥缈的成仙之道……蹉跎百年，成就微末，大道早已无望寸进。能结识您，能得您两次救命之恩，老朽……此生无憾了。”
“您保重！千万……千万珍重！”
“这里有几张符箓，收下吧。”萧尘林的手中多出了十张御灵符。
栗心治接过后不再停留，也不再看小萧供奉是何反应。
他缓缓直起身，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小峰山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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