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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班
上半夜还算太平。
急诊那边送来个酒后斗殴,脑袋开瓢的,缝了十来针,嚷嚷着要找人算账,被保安按在留观室打镇定,总算消停了。骨科那边有个术后发烧的,温度不高,处理了一下,也安稳睡了。我推着护理车,轮子碾过走廊光滑的地板,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嗡嗡声,衬得这深夜的住院部愈发空旷寂静。空气里是医院特有的味道,消毒水顽强地对抗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体味,还有一种更深层、更难以名状的,属于疾病和衰弱的气息。
头顶的灯光白晃晃的,照得墙壁一片惨白,连影子都显得单薄。
巡完最后一圈,回到护士站,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交接班记录摊在桌面上,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准备把最后一点记录补完,就能稍微趴一会儿,等待五点开始的晨间忙碌。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翻过一页,是昨天的记录。目光随意扫过,准备合上本子,动作却顿住了。
有点不对劲。
昨天的夜班护士是小张,那姑娘做事仔细,字也写得工整。记录排得清清楚楚,从一楼到十二楼,各个病区的交班情况一目了然。我们医院,住院部主楼就是十二个病区。
可这一页的最下面,空了几行之后,多出来一行字。
字迹有些……僵硬。像是很用力地刻上去,但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歪斜。
“十三病区:情况稳定,无特殊交班。”
十三病区?
我皱了皱眉,我们医院哪来的十三病区?最高就是十二楼,神经外科和VIp病房。是哪个夜班迷糊了,写错了楼层?或者是新开的?没听说啊。
我拿起内线电话,想打给小张问问,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快三点了。这个点吵醒她不太合适,说不定就是笔误,明天白天问问就好。
心里这么想着,却莫名地有点在意。那行字,那僵硬的笔触,不像小张的,也不像其他我认识的护士的。而且,“情况稳定,无特殊交班”,这说法也太笼统,太……标准化了,不像我们日常琐碎的交班口吻。
算了,别自己吓自己。我合上记录本,把它推到一边,打算去接杯水。
饮水机在护士站旁边的角落里。接水的时候,我无意间抬头,瞥了一眼挂在对面墙上,正对着护士站通道的监控显示屏。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格子,显示着各楼层走廊、电梯厅、大厅的实时画面。大部分区域都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突然,我的视线凝固在其中一个画面上。
那是七楼内科病区的走廊监控。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三分。
画面里,靠近走廊尽头的那几间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两个,三个……陆陆续续,有病人走了出来。他们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动作缓慢,甚至有些僵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人搀扶,没有人坐轮椅,就连那个白天还需要人扶着才能走几步路的晚期肺气肿老头,此刻也直挺挺地站在人群里。
他们默默地聚集在走廊中央,面朝同一个方向——不是护士站,也不是电梯厅,而是走廊尽头那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的墙壁。
然后,毫无预兆地,所有人,齐刷刷地,朝着那面墙,跪了下去。
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纸杯被捏得变了形,温水溅了出来,打湿了袖口。我死死盯着屏幕,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他们在干什么?梦游?集体性的?不可能!
画面里,那些跪拜的身影低着头,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打在他们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投在惨白的墙壁上。寂静,通过监控屏幕传递过来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没有祈祷声,没有呓语,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凝固感。
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三点零四分,这些人又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地、默默地站起身,转身,依次走回各自的病房,房门悄无声息地关上。走廊恢复了空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饮水机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吓了我一跳。
猛地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三点零五分。监控画面上的时间点还在跳动。
不是幻觉。
我冲到监控显示屏前,找到七楼走廊的那个画面,放大。空无一人。切换到七楼其他位置的摄像头,病房门口,活动室,都是正常的寂静。好像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只被那一个摄像头捕捉到了。
鬼使神差地,我翻开了前几天夜班的交接记录。
一页,一页,往前翻。
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五天前,夜班记录末尾,出现了那行僵硬的字:“十三病区:情况稳定,无特殊交班。”
四天前,也有。
三天前,两天前……一直到一周前,开始出现。
每一天,都在记录本的末尾,多出这么一行关于“十三病区”的记录。
而监控……我颤抖着手,调取前几天凌晨三点左右的七楼走廊录像。储存的录像文件按日期时间排列。我点开一周前,凌晨三点十五分左右的片段。
同样的位置,类似的病人数量,同样的集体跪拜,朝向那面空墙。
一天不落。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记录本上多出的病区,监控里诡异的集体行为……它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那个“十三病区”,到底是什么?
2. 试探
第二天交完班,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脑子乱哄哄的。白班的同事跟我打招呼,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得弄清楚。
先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护士长:“刘姐,咱们医院是不是要新开病区了?我好像听说有个十三病区?”
刘姐正忙着核对医嘱,头都没抬:“十三病区?瞎说什么呢,老楼改造还没影儿的事,哪来的十三楼?最高就十二楼,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别的科室私下弄的临时病房?或者……档案室什么的改了个名字?”我不死心。
刘姐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小林,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尽说胡话。医院所有病区编号都是统一的,哪能随便改。去,喝杯咖啡提提神,一会儿还要查房呢。”
我讪讪地闭了嘴。看来从官方渠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我又找到昨晚应该是七楼当班的一个护工阿姨,旁敲侧击:“王阿姨,昨晚七楼后半夜没事吧?我好像听对讲机里有点动静?”
王阿姨打着哈欠:“动静?没有啊,安静得很。那几个重病号都睡得踏实。就是……”她顿了顿,揉了揉腰,“就是三点多起来上厕所,感觉走廊好像有点冷飕飕的,可能空调开低了吧。”
冷飕飕的?我回想起监控画面里,那些病人单薄的病号服。他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
“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病人出来走动?”
“没有,真没有。小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王阿姨狐疑地看着我。
我只好敷衍过去。
看来,除了我(以及那个可能也看到记录但没声张的夜班同事?),还有监控摄像头,其他人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察觉。那些参与跪拜的病人,白天看起来也完全正常,该治疗治疗,该发呆发呆,和夜晚那个诡异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种认知上的割裂感,让我心里更加发毛。
接下来的几个夜班,我几乎是怀着一种恐惧和探究交织的心情,去对待那本交接记录和凌晨三点的监控。
记录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多出“十三病区”的字样。笔迹永远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僵硬。
而监控画面里的集体跪拜,也每天都在上演。时间精准到令人发指,三点十五分开始,三点十六分结束。参与的人数,似乎……在非常缓慢地增加。最初可能只有五六个人,现在,已经能看到八九个身影了。他们沉默地跪下,叩拜,然后散去,像完成某种冰冷的仪式。
我试过在凌晨三点左右,亲自去七楼走廊查看。
第一次去的时候,心跳得像擂鼓。电梯数字跳到“7”,门打开,空旷的走廊展现在眼前,灯光昏暗,寂静无声。我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防身电筒(虽然知道这东西可能没什么用),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那面墙。
什么都没有。
就是一面普通的,刷着白漆的墙。墙皮有些地方因为潮湿微微起泡,靠近地面的角落积了点灰。我甚至用手摸了摸,冰冷,粗糙,实实在在。
时间接近三点十五分,我紧张地环顾四周,病房门都紧闭着,里面传来或轻或重的鼾声、呼吸声。没有任何异常。
三点十五分整。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病人出来,没有跪拜。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和我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我不死心,又去了两次,结果都一样。只要我在现场,一切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仿佛那监控录像里的诡异景象,是专门放给我一个人看的。
这种被无形之物戏弄的感觉,让我倍感无力,也更加恐惧。它(或者它们)知道我在看?它在躲着我?
3. 警告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逼疯,考虑是不是该找个大师看看,或者干脆申请调岗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是周二下午,我轮值白班,负责巡视病房。走到712病房门口时,我停顿了一下。这个病房里住着一位晚期肺癌患者,姓陈,陈伯。大概六十多岁,很瘦,眼窝深陷,但眼神一直很清亮,有种看透世事的平静。我记得,监控录像里,最近两次的集体跪拜,似乎有他的身影。
深吸一口气,我推门进去。
病房里另外两张床的病人都在睡觉。陈伯醒着,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茫。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看到是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例行公事地给他量了血压,测了体温,记录了一下。他的情况不太好,癌细胞扩散得很厉害,全靠药物和意志撑着。做完这些,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
“陈伯,”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最近晚上……睡得好吗?”
陈伯转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睛看向我,没有什么波澜,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些东西。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声音沙哑低沉:“林护士,你……看见了吧?”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血液仿佛瞬间冷了下去。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
我强作镇定,但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看见……什么?”
他没有移开目光,缓缓地,几乎微不可察地,朝着窗户的方向偏了偏头。窗户玻璃映出我们两人模糊的倒影。
“镜子里的东西。”他吐出几个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户玻璃,那上面映出的我,脸色苍白,眼神惊惶。而映出的他,却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疲惫和……某种认命般的了然。
“他们……在拜什么?”我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陈伯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只有另外两位病人沉重的呼吸声。窗外天色有些阴沉,病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晦暗。
“祭拜。”他终于又开口,声音更低了,像怕惊动什么,“祭拜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我想起那面空白的墙。监控里,他们是朝着墙跪拜,难道那面墙……在某个时候,会变成镜子?
“为……为什么祭拜?”
“等祭拜的人数够了……”陈伯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耳膜上,“镜子里的人,就会出来。”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动,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那是深深的恐惧和警告。
“而外面的人……就会被替换掉。”
替换掉?
什么意思?被镜子里的人取代?怎么取代?杀死?还是……某种意识、身份的侵占?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我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呼吸。那些监控画面里僵硬的身影,那些记录本上多出的字迹,陈伯这匪夷所思的警告……所有碎片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谁……谁会被替换?”我的声音干涩。
陈伯摇了摇头,重新看向窗外,不再看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也可能,”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你们。”
你们。指的是我们这些医护人员。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快走吧,林护士。”陈伯最后说道,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别再打听了。知道得太多……会被它们注意到。”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712病房。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祭拜。镜子。替换。
这三个词在我脑子里疯狂盘旋,交织成一幅恐怖而混乱的画面。那个“十三病区”,难道就是……镜子里的世界?那些多出来的记录,是来自那个世界的汇报?
而替换……什么时候开始?祭拜的人数,够了吗?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4. 镜像
接下来的两天,我是在极度焦虑和恐惧中度过的。我害怕上夜班,害怕看到那本记录,害怕面对凌晨三点的监控屏幕。我甚至不敢独自待在护士站,不敢看任何能反光的东西——窗户、不锈钢治疗盘、甚至手机黑屏时映出的模糊人影。
我请了一天假,谎称感冒。躲在家里,拉上所有窗帘,试图隔绝一切光线,逃避那个可能存在于任何镜面背后的世界。但没用。闭上眼睛,就是陈伯那双带着警告和恐惧的眼睛,就是监控里那些沉默跪拜的身影。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晚上,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上了夜班。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替换”真的会发生,躲在哪儿都不安全。
这一晚,格外难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凌晨三点。护士站里只有我一个人,时钟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敲击着我的神经。我坐立不安,一会儿翻翻病历,一会儿站起来走走,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墙上的钟和那边的监控显示屏。
两点五十分。
我决定再去一次七楼。不是去阻止——我知道我阻止不了,我只是……想去亲眼确认一下。或许,在现场,我能发现一些监控里看不到的细节。
电梯缓缓上行,金属厢体反射出我紧绷的脸。我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叮”一声,七楼到了。
门打开,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和疾病味道的空气涌了进来。走廊里依旧安静,灯光昏暗。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没有走向那面墙,而是闪身躲进了走廊中段,一个放置清洁工具和备用床单的凹间里。这里视角不错,能看到走廊尽头那面墙的大部分,又不容易被发现。
时间,三点十分。
我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紧紧盯着外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手心全是冷汗。
三点十四分。
走廊里的光线,似乎微妙地暗了一下,像是电压不稳。空气仿佛也凝滞了,连远处病房里传来的微弱鼾声都消失了。绝对的寂静。
三点十五分整。
来了。
靠近尽头的那几间病房门,再次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道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如同收到无声的指令,机械地、沉默地走了出来。人数比上次在监控里看到的又多了,至少有十一个。他们排成不算整齐的队列,缓缓走向那面空白的墙壁。
陈伯也在其中。他走在靠后的位置,脚步虚浮,但姿态和其他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顺从。
他们在墙前约两米的地方停下,面朝墙壁。
紧接着,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面原本空无一物、刷着白漆的墙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不是光影错觉,是实实在在的、类似水面被投入石子后的涟漪。波纹扩散开来,墙体的质感在迅速改变,颜色加深,反射出微弱的光……它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可鉴人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整个走廊的景象,映出了那些沉默站立着的病人背影,也映出了躲在凹间里、只露出半张惊骇脸庞的我!
然而,镜中的影像,与现实并不完全一致。
镜子里那些病人的身影,更加模糊,像是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雾里。他们的动作也似乎比现实中的慢了半拍,带着一种粘滞感。
而最让我头皮炸裂的是,镜子里,那些病人的面前,并不是空无一物——那镜面深处,隐约可见另一批人影!他们同样穿着病号服,但样式似乎有些许不同,颜色也更灰暗。他们静静地站立在镜中世界的“走廊”里,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或者说……等待替换的备用品。
现实中的病人们,对着这面显现出诡异景象的镜子,齐刷刷地,再一次跪伏下去。额头触地,姿态虔诚而卑微。
他们在祭拜。祭拜镜子里的“人”,祭拜那个可能即将吞噬他们的世界。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惊叫出声。血液仿佛冻结了,四肢冰冷僵硬。亲眼所见的冲击,远比看监控录像要强烈百倍。那面墙,真的变成了镜子!陈伯说的是真的!
祭拜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病人们站起身,镜子表面的涟漪再次荡漾,迅速恢复了普通墙壁的样子,苍白,死寂。
病人们转身,默默地、僵硬地走回各自的病房。
走廊恢复了原样。
我瘫软在凹间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护士服。过了好几分钟,我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
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凹间,几乎是跑向电梯厅。按下下行按钮的手指都在颤抖。
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一步跨了进去,急切地按下一楼的按钮,然后拼命按着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拢。
就在两扇门即将完全关闭,只剩下一条窄缝的瞬间,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电梯内部光洁如镜的不锈钢厢壁。
那上面,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
穿着白色的护士服,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而在我的身影之后——
还有一个“我”。
同样的护士服,同样的面容。
但那个“我”,脸上没有任何惊恐,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面具般的平静。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在笑。
她就站在我的身后,近在咫尺,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并且,镜子里,那个“她”,正缓缓地、无声地,朝着现实中的、背对着她的我,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那只手,穿透了现实与镜像的界限,朝着我的后颈,一点一点地,靠近。
……
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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