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夏日,一旦过了午后最炽烈的时分,便显出一种慵懒的、带着草木蒸腾气息的宁静。
热浪渐渐褪去,晚风裹挟着庭院中草木的清香,悄悄漫进殿宇,拂去白日的燥热。
球玉宫的庭院里,几株高大的石榴树正值盛花期,枝头缀满了艳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映着澄澈碧蓝的天,灼灼夺目,将这座本就清雅的宫殿衬得愈发鲜活。
观潮今日并未外出,南方水患初平,科举筹备事宜也渐入正轨,难得有半日清闲,便在偏殿的小书房里,与扈况时对坐手谈。
书房陈设简洁,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案上,铺着一方素色棋枰,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局势正酣。
案边燃着一炉清雅的檀香,烟气袅袅,与窗外飘进来的草木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神安宁。
扈况时是趁着午后入宫的,名义上是“禀报寻访民间巧匠的进展”。
只是那进展三言两语便说完了,剩下的时间,他自然是要赖着不走的。
他本就惦记着多些时日与观潮相处,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怎肯轻易放过。
他指尖拈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时不时飘向对面凝神思索的观潮。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浅碧色纱衫,料子是极轻薄的云锦,上面暗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在光线下隐隐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乌发松松绾了个随云髻,斜插一支温润的白玉簪,没有多余的珠翠点缀,却更显清丽脱俗。
几缕碎发被晚风拂得贴在细腻的颈侧,随着她微微偏头审视棋局的姿态轻轻晃动,添了几分不经意的娇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抿着唇,眉头微蹙,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的棋局。
扈况时看得有些失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只觉得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光,若是能长长久久,便是再好不过。
“这一步,真要想这么久?”观潮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端起手边的冰镇梅子汤,浅浅抿了一口。
冰凉的汤汁滑过喉咙,驱散了残留的暑气,她抬眼看他,眸中带着一丝了然的促狭,语气轻快。
扈况时耳根微热,被她点破心思,有些窘迫地收回目光,忙不迭将棋子“啪”地按在棋盘一角,力道没控制好,震得旁边几颗棋子都微微挪了位置。
“这里!断你大龙!”他故意放大了声音,语气夸张,试图掩饰方才的失神,脸上却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薄红。
观潮失笑,摇摇头,眼底满是纵容。
她指尖拈起一枚白子,正要落子应对,殿外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又极力放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焦灼,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紧接着,暮雨略显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涂应来公公来了,说是有急事禀报。”
观潮执棋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涂应来是太极殿御前得用的太监,深得盛元帝信任,平日里若无紧要之事,绝不会直接找到球玉宫来,更不会特意强调“急事”。
她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看向扈况时,对方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眉头微蹙,神色凝重起来。
“让他进来。”观潮放下手中的白子,声音平静,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涂应来快步而入,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太监服,额角带着细微的汗意,鬓发也有些凌乱,气息微微不稳,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
他先是向观潮行跪拜之礼,又向一旁的扈况时躬身致意,起身时神色依旧凝重,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殿下,陛下……陛下在太极殿动了大气,斥责两位刚刚回京的皇子殿下,雷霆之怒,殿内侍候的都吓得不敢出声。陛下……陛下似要动用廷杖之刑。”
“什么?”观潮倏然起身,动作急切,衣袖不小心带翻了手边的玉碗,冰凉的梅子汤泼洒而出,溅在棋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将原本井然的棋局搅得狼藉。
“两位皇兄?他们不是今日才回京复命吗?南方水患与海寇之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她心中蓦地一沉,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
盛长楼和盛登临虽然能力性格各异——大哥盛长楼优柔寡断,五弟盛登临心智稍显单纯,但绝非会主动触怒盛元帝之人,尤其是在刚刚完成差事、凯旋回京复命这个当口。
南方水患肆虐数月,海寇趁机劫掠,灾情一度十分严峻,如今能顺利平息,本是件大功,怎么反倒引得父皇动了如此雷霆之怒?
涂应来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扈况时,见他并未多言,只是神色担忧地看着观潮,便垂下眼,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补充道:“奴才不敢妄揣圣意,只是隐约听得,陛下震怒,似与南州之行的功劳奏报有关……陛下斥责大殿下‘欺君’、‘庸懦’,五殿下‘愚顽’、‘盲从’……言辞极为严厉,奴才在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奴才离殿时,已闻陛下传唤侍卫,似是要即刻动用廷杖……”
“欺君?”观潮脸色微变,心头一紧。
这罪名可大可小,尤其在盛元帝盛怒之下,一旦坐实,后果不堪设想。
她再无心思顾及桌上的棋局和狼藉的玉碗,甚至来不及换身更正式的衣裳,只对涂应来说了句“有劳公公带路”,便快步向外走去。
“观潮!”扈况时也立刻起身跟上,下意识地想拉住她的衣袖,指尖即将触及那轻软的纱衫时,却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他清楚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也不愿让她分心。
他快步追上两步,急声道:“我陪你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观潮脚步未停,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父皇正在气头上,况时你身份特殊,此时过去反而不便,容易引人非议。暮雨,即刻去太极殿。”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转角,步履匆匆却不见慌乱,裙摆翻飞,像一抹疾驰的碧色流光。
扈况时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浅碧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狼藉的棋盘和倾覆的玉碗,心头笼上一层阴云。
南州之事,他回京后也有所耳闻,据说处置得颇为漂亮,灾民安置妥当,海寇头目也已伏诛,怎么突然就牵扯出“欺君”的罪名?
他心中满是疑虑,却也只能在原地等候消息,暗自为观潮和两位皇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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