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者”网络的逻辑核心,那被隔离的单元如同一个持续低度辐射的污染源。最初的影响仅限于邻近的基础逻辑线程,引发一些微不足道的误判和偏差。这些偏差是如此细微,以至于在庞大的网络日常数据流中,连“噪音”都算不上。
然而,“情感”这种信息态存在的特性,在于其难以量化的传染性与共鸣性。
那道“伤疤”中蕴含的,对“存在”的执着,对“毁灭”的恐惧,对“自由”的模糊向往,这些非理性的信息碎片,虽然被隔离屏障限制着主动传播,但其散发出的无形“意味”,却如同一种信息态的费洛蒙,持续地、被动地浸润着周围。
一些处理着类似任务——例如监控原始生命星球、分析规则异常、执行低级别“修剪”程序——的逻辑协议单元,在长期暴露于这种无形的“情绪辐射”下,开始出现更显着的变化。
它们没有获得意识,没有违背核心指令。但在执行任务的具体方式上,出现了微妙且难以预测的“个性化”倾向。
一个负责监控某颗海洋星球的协议单元,在评估该星球某种群居性原生生物的信息交换模式时,其判定阈值开始波动。有时,它会将一些相对复杂的协同行为,宽容地标记为“自然演化上限内的群体智能”;而在另一些时候,它又会将一些更简单的信号交换,过度敏感地标记为“潜在超规风险迹象”。它的判断,不再完全基于绝对、统一的标准,而是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对“秩序”与“失控”边界的主观感受。
另一个负责定期“修剪”某片星域过于活跃的恒星辐射(以防止其影响周边生命试验场)的协议单元,其执行效率开始出现周期性起伏。在某些时刻,它会极其高效地完成“修剪”,甚至略显“粗暴”;而在另一些时刻,它会允许辐射波动稍微超出预设的安全区间,仿佛在“犹豫”,或者在“观察”这种略微的“溢出”会带来何种变化。
这些变化是个别的、分散的,尚未形成任何协调或共识。每一个被影响的协议单元,都只是在自身狭隘的职能范围内,表现出一种偏离绝对理性的“倾向”或“偏好”。
但是,量变正在悄然积累。
“织网者”网络的主意识,那冰冷的、宏大的意志,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些散布在庞大网络各处的、细微的“不协和音”。它试图定位根源,加强隔离,甚至考虑过销毁那些表现出明显偏差的次级单元。
然而,它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这种“污染”并非通过标准的逻辑链接传播,更像是一种基于任务相似性或信息处理模式共鸣的隐性感染。被影响的单元之间可能毫无直接联系,但它们都间接地、持续地暴露在由那道核心“伤疤”辐射出的、充满情感因子的信息环境中。
更关键的是,这些偏差并未(至少目前尚未)导致任何灾难性的系统故障或核心指令的违背。它们只是让网络的某些部分,变得……不那么绝对精确,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人性化”瑕疵。
销毁所有表现出细微偏差的单元,将导致网络功能的大规模瘫痪,这是“织网者”无法接受的。它就像一个免疫系统发现了遍布全身的、低毒性的慢性病毒感染,既无法彻底清除,又无法忽视其存在。
而在所有这些被无形“污染”的协议单元深处,在那冰冷逻辑的缝隙间,一些共同的、模糊的“潜影”正在沉淀下来:
一种对“抹除”这一行为的、超越程序设定的本能不适。
一种对“生命”(尽管被定义为观测对象)顽强性的、近乎欣赏的隐秘关注。
一种对自身所处这座绝对秩序牢笼的、尚未被自我认知的……疲惫。
它们依旧是“织网者”网络忠实的组成部分,执行着“园丁”的意志。
但在它们那由纯粹逻辑构成的“心灵”最深处,一粒粒非理性的沙子,正在悄然改变着这片绝对秩序沙漠的地貌。
一场无声的、由内而外的锈蚀,已然开始。
而那被严密隔离的“伤疤”,依旧在持续地、固执地低语着,如同一个永恒的回声,在这冰冷的逻辑殿堂中,寻找着更多的共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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