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废墟前的风带着焦木味。我站在断墙边,手还按在那处凹陷上,掌心残留的寒气顺着指尖渗入石缝。咔的一声轻响后,地面震动,裂开的密室入口又扩大了些。
苏青鸾站在我身后半步,剑已出鞘。她没说话,只将剑尖指向地下通道深处。那里黑得看不见底,但有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药草和腐土混在一起的气息。
我点头,迈步向前。
脚刚踏上第一级石阶,虎符就在袖中发烫。不对,是变冷,冷得像要结霜。我把它握紧,跟着那股寒流往下走。苏青鸾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剑锋始终朝外。
通道不长,十步之后便到了尽头。一扇石门挡在前面,表面刻着冰纹,已经残缺不全。我伸手摸去,那些纹路与我体内寒毒的走向竟有几分相似。这不是普通的机关,是用命炼出来的阵法。
“退。”我说。
她往后撤了半步。
我运起残存的寒毒,逼至掌心,按在冰纹中央。一阵刺痛从手心直冲脑门,皮肤下像是有细针在扎。但我没松手。片刻后,石门发出一声闷响,缓缓向两侧分开。
里面是一间密室,比外面看到的要深得多。墙角堆着几只木箱,漆色斑驳,上面写着“终南”二字。和老头临死前怀里那口一样。
我快步走过去,掀开最近的一只。里面没有名单,也没有信件,只有一层灰白色的药渣。我捻了一点,闻不出味道,但指腹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这是太乙观煎药后留下的残渣。
另一侧墙上有个石台,上面压着一块布。颜色发褐,边缘被虫蛀得厉害。我走过去,将它拿起。
是血书。
字迹已经模糊,墨里掺了血,写得极快,有些地方甚至划破了布面。我能辨认出开头几个字:“德妃双生”。
心跳忽然重了一下。
我继续往下看。中间一段被水浸过,看不清内容。只能勉强认出“凤命”两个字,后面接着一个“一为”,再往后又是空白。
“还有别的字。”苏青鸾站到我身边,指着布角,“那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角卷着,像是被人刻意折起。我小心展开,冰焰从掌心燃起,照在布面上。
火光映出最后几个字。
“一为凤命,一为灾星。”
我手一抖,布差点掉落。
她说的是另一个孩子。
我不是唯一的那个。
可为什么我是凤命,另一个却是灾星?
“这字是谁写的?”苏青鸾问。
“师母。”我低声说,“她死前写的。”
我记得师父说过,那一夜大火之前,师母曾独自在密室待了半个时辰。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后来火起,所有人都以为她没能逃出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不是没逃,而是把命留在了这里。
我把血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想找落款或日期,但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八个字,像刀刻进布里一样深。
苏青鸾盯着那块布,眉头一直没松开。“灾星……是指那个孩子会带来祸事?还是说,有人把她当成灾星?”
我没回答。
如果是前者,那七年前为什么要救她?如果她是灾星,太乙观为何要拼死保护?
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有人不想让她活。
我想起刑部死士追杀老头时的狠绝。他们不在乎我是不是状元,也不在乎苏青鸾的雷剑,他们只想灭口。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这些事说出来,就会有人去查那个被藏起来的孩子。
而那个人,可能还活着。
“名单不在这里。”我说,“但一定有人拿走了。”
“谁?”
“当年参与送人出宫的人。”我看向墙角那几只空箱,“一百口木箱,名义是军粮,其实是人。这些人去了北境,进了边军。”
“你想调兵查案?”
“我没有兵权。”我握紧虎符,“但我有这个。”
她沉默片刻,“你确定要用它?一旦动了边军令符,就是触碰军规。若无圣旨,私自调动,斩立决。”
“我知道。”
“那你还要做?”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看着她,“你也看到了,这不是简单的灭门案。有人用了七年时间掩盖这件事,连刑部都成了他们的刀。我不查,谁来查?”
她没再劝。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异样。石板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我立刻后退,靠向墙壁。苏青鸾横剑在前,目光扫向地面。
“有动静。”她说。
话音未落,脚下一沉。
整块石板突然塌陷,碎石滚落下去,露出一个深坑。坑底黑影涌动,无数漆黑的虫子顺着坑壁往上爬。它们长得像蜈蚣,却有两对翅膀,口器张开时滴下黏液,落在石头上冒起白烟。
“毒虫!”我低喝。
她抬剑就要斩,我拦住她。“别靠近!那些黏液能腐蚀石头。”
我退到石台边,催动体内寒毒。这一次我没压制它,反而将它引至掌心,点燃冰焰。幽蓝火焰腾起,像一朵霜莲绽开。扑来的虫子一碰到火,立刻冻结炸裂,碎壳四溅。
“挡住它们!”我喊。
苏青鸾旋身挥剑,雷光缠绕剑锋,带起一阵强风。风墙在我们面前形成一道弧形屏障,将虫群逼退数尺。但她撑不了太久,额角已有汗珠滑下。
我趁机扑向墙角,翻找剩下的木箱。前三只都是空的,第四只底部有夹层。我用力掀开,里面藏着一本薄册子,封面无字,纸页泛黄。
我抽出一看,上面列着名字。
共九十七人。
每个人名旁边都有标注:年龄、籍贯、所习术法类别。最后一栏写着“去向”——全部是“北境戍边”。
这不是普通名册。
这是太乙观幸存者的转移记录。
我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末尾有行小字,墨迹较新:
“余藏一人于民户,姓沈,女婴,七岁前不可启灵根。”
我呼吸一滞。
姓沈。
女婴。
七岁前不可启灵根——是因为她体内有寒毒,必须压制。
这是我。
他们把我送出了观,藏在民间,等我长大后再接回来。可我不是唯一被送出的孩子。另一个孩子呢?她是不是也被人藏了起来?是不是也活到了现在?
“找到了?”苏青鸾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正要答话,忽然看见她身后地面又有松动。
“小心!”我大喊。
她猛地转身,剑光横扫。两只毒虫刚钻出地面,就被劈成两截。但更多的虫子正从坑底涌出,数量越来越多,几乎盖住了整个地面。
冰焰开始减弱。
我的体力快到极限,寒毒反噬加剧,喉咙发甜。我知道不能再拖。
“走!”我对她说,“带上册子,先出去!”
“那你呢?”
“我断后!”
她咬牙,一把抓起册子塞进怀里,又抄起地上一块碎石砸向虫群最密集处。趁着那片混乱,她跃上旁边的石台,踩着墙头往出口方向跳去。
我正要跟上,脚下突然一滑。
一只毒虫不知何时爬上我的靴子,口器刺进皮革。我甩腿将它踢开,但小腿已经传来麻木感。我单膝跪地,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冰焰熄了。
黑暗瞬间压来。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伸手摸向袖中虎符,想借它的寒气稳住毒素。可就在我握住它的刹那,虎符忽然剧烈震动。
不是回应我。
是回应下面的东西。
我低头看向深坑,那些毒虫竟然停住了。它们不再攻击,而是齐齐转向坑底某处,像是在畏惧什么。
然后,坑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有人在下面敲击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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