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点数归零的瞬间，李默感觉心里也空了一块。那15点功德，是他昨夜几乎拼上性命、在阴阳边缘反复横跳才攒下的“积蓄”，此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看到，就消失在那名为“张志强”的幽暗潜意识里。
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倒在床上。身体的透支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让他瞬间陷入了昏睡。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他仿佛站在一片浓雾里，听到张总暴怒的咆哮，却又看不清他的脸；看到“星城家园”那片荒地上怨气冲天，鬼影幢幢；黑无常那诡异的笑脸在雾中若隐若现，冰冷的意念重复着“自寻死路”……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让他有些恍惚。摸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快到中午，屏幕上还有几个未接来电和项目经理发来的催促信息。
他猛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检查了一下脑海中的界面，能量储备恢复到了35%，功德点依旧是刺眼的0。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他匆匆洗漱，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勉强打起精神赶往公司。
一进项目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没有往常键盘敲击和低声讨论的嘈杂，反而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静。同事们看到他进来，眼神都有些闪烁，带着几分同情，又夹杂着一点看好戏的意味。
“默哥，你可算来了！”小王偷偷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后怕，“上午张总来过了，发了好大的火！”
李默心头一跳，表面不动声色：“怎么了？方案又出问题了？”
“不是方案……”小王声音更低了，还下意识地看了看经理办公室的方向，“张总今天脸色特别差，听说昨晚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早上起来就心慌气短，还差点在浴室滑倒！火气特别冲，逮着谁骂谁，王经理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说我们项目部整体状态懈怠，缺乏拼搏精神……”
做噩梦？心慌气短？差点滑倒？
李默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会是那“风险警示”的效果吗？虽然没能直接改变张总对“星城家园”项目的决策，但确实引发了他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张总就摔门走了，说下午的‘星城家园’项目筹备会照常开，让我们都打起精神，谁再掉链子就滚蛋！”小王苦着脸，“默哥，你说张总这是怎么了？以前虽然也骂人，但没像今天这么……邪乎。”
邪乎？李默心中暗忖，恐怕是业力与警示相互作用的结果吧。
他安抚了小王几句，坐回自己的工位。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警示生效了，但效果有限。并未能让张总反思项目本身，反而将他的暴躁和压力转嫁到了下属身上。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尝试着运转那新获得的“灵瞳（残）”。双眼微微发热，视野似乎清晰了一丝，能隐约看到办公室里弥漫的、属于打工人群体的、淡灰色的疲惫和焦虑气息，尤其是在项目经理办公室方向，那气息几乎浓得化不开。
这能力，倒是很适合用来观察“职场气象”。
他自嘲地笑了笑，关闭了灵瞳。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下午的会议，注定不会轻松。
果然，下午两点，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张总坐在主位，脸色比起上午似乎好了一些，但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残留的烦躁依旧清晰可见。他不再像昨天那样慷慨激昂，言语间带着一种压抑的火气和不耐烦，对各个部门提交的筹备进度横挑鼻子竖挑眼。
“……规划设计院的初稿太保守！我要的是地标，是震撼！不是这种随处可见的复制品！”
“……拆迁收尾工作为什么还有几户没谈拢？效率！我要的是效率！告诉那边，最后期限之前必须清空！用什么方法我不管！”
“……资金流程加快！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预算和审批的借口！”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带着巨大的压力。当他的视线掠过李默时，似乎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停留，依旧冰冷而严厉。
李默低着头，假装记录，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张总并未将自身的不适与他这个“小角色”联系起来。警示的影响，似乎只停留在潜意识的层面，并未上升到有意识的怀疑。
然而，就在会议接近尾声，张总做总结陈词时，异变突生！
张总正在强调项目的重要性，声音陡然拔高：“‘星城家园’必须成功！它将是创界科技新的里程碑，也是我张志强……”
他的话戛然而止。
整个人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着嘴，似乎想继续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恐和茫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张总？您怎么了？”旁边的秘书连忙上前扶住他。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骚动。
“没事……有点头晕……”张总猛地甩了甩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喘了几口粗气，脸色慢慢恢复了一些，但那股惊魂未定的神色却难以完全掩饰。他推开秘书的手，强自镇定道：“……没什么，继续说项目……”
但经过这一下，会议的气氛彻底变了。所有人都看出了张总的状态不对，后续的讨论也变得心不在焉，草草收场。
散会后，众人鱼贯而出，低声议论着张总的异常。
李默走在最后，心情复杂。他几乎可以肯定，张总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绝对与“风险警示”有关，甚至可能……与他自身那负值的功德和缠绕的怨念有关！警示放大了他潜意识深处对危险的恐惧，甚至可能引动了怨念的短暂波动？
这效果，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一些。
但这真的是好事吗？张总会因此暂停项目，还是……更加偏执地要将项目推进下去，以证明自己的“正确”和“强大”？
他不知道。
就在他思绪纷乱，准备离开会议室时，项目经理从后面追了上来，脸色比哭还难看。
“李默，你等一下。”
“经理，有什么事？”
项目经理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张总刚才单独交代了， ‘星城家园’项目，前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需要找一位‘有真本事’的风水大师，去地块做一次彻底的勘测和……净场。”
净场？
李默瞳孔微缩。张总不是最反感这些“封建迷信”吗？怎么会主动提出要找风水师？是因为今天连续的不适，让他终于产生了一丝疑虑？还是说，他背后有懂行的人提点？或者……这本身就是地府“考量”的一部分？
“这件事，张总要求保密，而且必须办好。”项目经理盯着李默，语气不容置疑，“你脑子活，路子广，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三天之内，必须找到靠谱的人选！记住，要‘有真本事’的！钱不是问题，但要是找了江湖骗子，坏了张总的事，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默愣住了。
让他去找风水大师？去给“星城家园”那块“小阴巢”“净场”？
这……这算怎么回事？
他一个地府驻阳世cEo，要去给阳间老板找“同行”来处理阴间业务？
荒谬感如同荒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他看着项目经理那充满压力和期待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我试试看。”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
项目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转身匆匆走了。
李默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感觉哭笑不得。
功德点耗尽了，没能阻止项目。
张总似乎被警示影响，却又变得更加急切。
而现在，他居然被委以重任，要去寻找能处理“小阴巢”的“高人”。
这命运的走向，真是充满了讽刺。
他摸了摸眉心，那点冰凉依旧。
看来，他这个“阴阳老板”，不仅要处理阴间的KpI，还要应付阳间这匪夷所思的差事。
找风水大师？
他该去哪里找？找个真的？还是找个假的？
真的能处理“小阴巢”吗？假的会不会激化那里的怨气？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
李默感到一阵头痛。
新的麻烦，以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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