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又在加班。
这已经是我这周第三次在凌晨两点看到他坐在靠窗的工位上了。
我们公司没有人穿灰西装。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丈夫王涛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带着一股酒气。他今晚又和客户应酬去了。
我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没什么,一点工作收尾。”我没法告诉他,我正透过部门的实时监控摄像头,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上个月公司升级了安保系统,每个部门都装了高清摄像头,主管级别以上可以随时用手机查看,美其名曰“确保公司资产安全”。
“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王涛的手不老实起来,呼吸喷在我耳畔,“陪陪我呗,老婆……我们都好久没干逼了。”
“我累了,明天还要早起。”我推开他,心里惦记着监控画面里那个静止不动的灰色身影。王涛悻悻地咕哝了几句,摇摇晃晃地去洗澡了。
我重新打开电脑。那个灰西装男人还在,背对着摄像头,坐在属于实习生小林的空位上。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打字,又像是在……颤抖?画面很清晰,但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每次焦距似乎要对准他后脑勺时,画面就会产生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
第一次是上周二凌晨,我熬夜赶一份报告,顺手点开监控想看看办公室的灯关了没,然后就看到了他。当时我以为是小偷,吓得差点报警,但仔细一看,他只是在打字,一动不动。我以为是哪个同事加班忘了时间,还暗自吐槽这年头打工真不容易。直到第二天我问起,所有人都说昨晚部门里根本没人加班。
第二次是周五晚上,部门聚餐后我回去取落下的手机,亲眼看见那个工位上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但打开灯,那里空无一人。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是第三次。我在家里通过监控,无比清晰地看到。
我截了图,放大。灰色的西装质地看起来很普通,但有种说不出的陈旧感,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灰。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颜色是那种毫无生气的黑。最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尽管他背对着镜头,我却能感觉到,他“知道”我在看他。
王涛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凑近屏幕:“哟,这谁啊?大半夜的这么拼?”他显然也看到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问。
“有什么奇怪的,打工狗呗。”王涛不以为意,伸手过来摸我的脸,“别管别人了,管管你老公我……”
我躲开他的手。“我们部门根本没有这个人。而且你看,那个工位是空的,椅子上还搭着小林的外套。”画面上,灰西装的男人像是坐在一把透明的椅子上,他的身影与实物有些微的重叠,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王涛眯起眼看了几秒,酒似乎醒了一点。“妈的,还真是……灵异事件?”他非但没怕,反而来了兴致,“听说有些公司以前是坟场,会不会是……那个?”
“别胡说。”我打断他,心里却直发毛。我尝试切换摄像头角度,但只有我们这个部门的摄像头能拍到他,走廊和其他角落的摄像头里,办公室空无一人。
灰西装男人突然停止了动作,肩膀不再耸动。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然后,他的头,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向摄像头的方向。
我的呼吸停滞了。
“喂,动了动了!”王涛也屏住呼吸。
就在我以为要看到他的脸时,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恢复了正常。那个工位空无一人,只有小林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靠,卡了吧?还是系统故障?”王涛松了口气,随即又露出那种下流的笑容,“吓老子一跳……你得补偿我,老婆……”
那天晚上,王涛硬是缠着我干了逼,动作比平时粗暴,嘴里还说着些脏话,好像刚才的诡异插曲反而刺激了他的欲望。我像个木头人一样随他摆布,脑子里全是那个缓缓转头的灰色身影。
第二天是周六,我借口要加班,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周末的写字楼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驱散了不少夜晚的阴森。
我径直走向小林的工位。很普通,电脑、文件、盆栽、还有那张卡通人物的椅子。我仔细检查了地面、桌面,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冰冷的触感,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我打开小林的电脑,需要密码。我试了几个他可能用的,都不对。正当我准备放弃时,眼角瞥到键盘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某个系统的初始密码。我尝试着输入,电脑解锁了。
桌面很干净。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历史记录。最近几天的记录大多是与工作相关的搜索,但有一条记录引起了我的注意,时间点是上周二凌晨,就是我第一次在监控里看到灰西装的那个时间。记录显示是一个本地新闻网站的页面,标题是:“多年悬案:年轻程序员离奇猝死办公室”。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点开链接,页面加载出来。是一则多年前的旧闻。报道很短,大意是说一家It公司的一名年轻男性程序员,被发现在自己的工位上猝死,死亡时间推断为凌晨。
死因未明,排除他杀,据同事说该员工近期工作压力巨大。报道旁边有一张黑白配图,很模糊,似乎是公司团建照片的截图,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角落,面容不清。
但那西装的轮廓,尤其是肩膀的剪裁,和我看到的灰西装非常相似。
我放大了图片,依旧模糊。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
我试图搜索更多关于这件事的信息,但能找到的只有这则简短的报道,那家It公司的名字也和我现在的公司对不上。这栋写字楼里换过很多家公司,也许很多年前,这里确实是那家It公司的所在地。
如果这个灰西装男人是很多年前死在这里的程序员,他为什么现在出现?为什么是小林的工位?小林是两个月前来的实习生,一个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
我找到行政部,借口要核对考勤,调出了小林的入职登记表。上面有他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标注的是“母亲”。我记下了号码。
周一,我找了个机会,约小林一起去楼下咖啡厅喝咖啡。他显得有些拘谨。
“小林,来公司还习惯吗?工作压力大不大?”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普通前辈的关心。
“还……还好。”他低着头,搅拌着咖啡。
“听说你之前也在附近实习过?”
“没,这是我第一次实习。”
“哦,我看你适应挺快的。”我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办公室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晚上,或者凌晨?”
小林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低下头:“没……没有啊。”
他的反应不太对劲。我决定直接一点,压低声音:“我上周有几天加班晚,好像看到……有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坐在你的工位上。”
小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您……您也看到了?”
“也?”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我……我上周有两次,凌晨醒来,发现自己在办公室里,坐在电脑前……但我完全不记得是怎么来的。而且……而且我好像不是在用我的电脑……屏幕上是很多看不懂的代码,我的手……自己在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以为我梦游了,或者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我不敢告诉别人。”
代码?程序员?
我稳住心神,问:“你之前……认不认识一个叫……”我报出了新闻里那个猝死程序员的名字。
小林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家里有没有人是做程序员的?比如……父亲?”
小林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我没见过我爸爸。我妈说,他在我妈怀我的时候就……去世了。好像就是……猝死的。在一个办公室里。”
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线索似乎连上了。那个死去的程序员,可能是小林的生父。而小林的存在,或者他坐到了那个“父亲”死去的位置上,某种东西被触发了。
“你妈妈有没有提过你爸爸具体是做什么的?在哪家公司?”
“没有……她从来不说。我一问她就哭。”
我回到办公室,立刻给小林母亲打了电话。我表明自己是小林的同事,委婉地询问他父亲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小林的父亲确实是在办公室猝死的,当时他们还没结婚,她怀孕了,但男方家里不同意,压力很大。他为了多赚钱娶她,没日没夜地加班,结果……“他死的时候,穿的就是我给他买的那套灰色西装……”女人泣不成声。
挂断电话,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浑身发冷。一切都对上了。那个灰西装男人,就是小林的父亲。他的执念让他留在了死去的地方,而儿子的出现,唤醒了他。他或许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想用某种方式“帮助”或“接触”未曾谋面的儿子,比如,深夜控制小林的身体,继续他未完成的代码工作?
但这股超自然的力量,显然带着死亡的气息。小林说他完全不记得事情经过,这很危险。谁能保证下一次,他只是“梦游”打字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在监控里看到了灰西装。这一次,他不是坐在工位上,而是……站在小林的工位旁,低着头,一动不动。小林今晚请假没加班,工位是空的。
他的姿势,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徘徊不去的幽灵。
王涛又凑过来看,这次他没喝酒,脸色有点发青。“这玩意儿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啊。”他搂住我,“老婆,这地方邪门,要不你别干了?”
“别瞎说。”我推开他,心里却认同他的话。这地方确实邪门。我必须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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