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笔定在原地,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
随即,他潇洒坐倒在地,长发随势向上一扬,露出一张清冷的脸,眸中没有波澜,仿佛刚完成的不是一幅字,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几乎是同时,院外的箭雨骤然停歇。
无名收剑落地,剑身“嗡”的一声轻颤。
他抬头望去,陉城之内,目之所及,屋檐、墙面、石板路,无一不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像一片钢铁的丛林。
而城外,大秦的铁骑正缓缓向前推进,甲胄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最前方的将军勒住马缰,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这座插满箭矢却未屈服的城池,手中的令旗,正蓄势待发。
书馆内,箭雨停歇后的寂静里,飞雪收回望向城外的目光,落在无名带剑的手上。
方才屋顶之上,他剑势如风,竟能以一己之力兜住半边箭雨,那份利落,绝非寻常剑客所有。
“好身手。”
她语气依旧平淡,却难得添了几分审视。
无名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
“流水先生更是好身手。”
飞雪双袖卷箭的功夫,看似轻柔,实则暗含卸力巧劲,比蛮力格挡更见功力。
飞雪忽然转过身,眸光锐利如刃:“你不为求字而来。”
不是疑问,是笃定。
她看了眼沙盘旁那些仍在坚持书写的弟子,又转回头盯住无名,“你是谁?”
无名立在原地未动,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叩:
“在下特地送一件东西,请先生过目。”
他未直接回答身份,只留下一句:“子夜,藏书阁。”
话音落时,便已离开。
后院里,残剑仍坐在九尺白布前,那大红“剑”字在暮色中格外夺目,笔画间的朱砂仿佛还在流动。
无名缓步走近,仰头望着那字,良久才道:
“好字。”
笔力沉雄,却藏着绕指柔劲,像极了一剑既出,既能开山裂石,又能挽转千钧。
残剑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好剑法。”
无名收回目光,有些意外:
“先生并未看我出剑。”
他在屋顶御箭时,残剑分明一直留在后院。
“若无你的剑,也无此字。”
残剑垂眸抚过布帛边缘的褶皱,语气淡然,“箭雨之声太杂,是你的剑风,替我滤净了纷扰。”
无名心中微动,原来书法与剑术的呼应,竟能到这般境地。
他想起怀中那件待送的物事,又道:
“今夜子时,请先生去藏书阁,看一件东西。”
残剑抬眼望他,未置可否,只重新垂下头,指尖在沙地上轻轻勾画着什么。
(回到当下)
咸阳宫的烛火映着嬴政的侧脸,他指尖敲击着王座扶手,听无名述说着陉城旧事。
“大王几十万大军,当晚在山下安营扎寨,准备攻赵。”
无名垂眸道,“臣,则连夜悟字,想找出残剑剑法之走势。”
内侍早已依言展开那幅大副大红“剑”字,缓缓挂在嬴政王座之后。
朱砂的红在明黄的帐幔映衬下,竟透出几分杀伐之气。
嬴政仰头望着那字,眉头微蹙,似在琢磨:
“你说这字中有剑法?”
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
“可在寡人看来,这只是普通之字。”
笔画横平竖直,虽有气势,终究是笔墨功夫,哪里看得出剑招?
“书法剑术,境界相通,奥妙全靠领悟。”
无名解释道,“笔锋转折如剑势起落,墨色浓淡似力道收放,残剑先生的字,每一笔都藏着他出剑的路径。”
嬴政挑眉,目光在“剑”字的长撇上停留片刻:
“你领悟到了?”
无名坦诚道:“尚未悟透。”
那字中的深意,如隔雾观花,明明觉得触手可及,细想时却又一片茫然。
嬴政的眼神沉了沉,语气里带了几分威压:“悟不透?你如何挑战他们?”
无名垂首,掌心微微收紧。
陉城书馆的藏书阁里,烛火摇曳,映着满架典籍的暗影。
无名与残剑相对而坐,案几上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书架上,忽明忽暗。
飞雪立在侧面,三人无形间成三角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未言明的紧绷。
无名缓缓打开随身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断枪。
枪身虽断,却仍能看出曾有的凌厉,断裂处的锈迹里,仿佛还凝着几分血腥气。
残剑的目光落在断枪上,瞳孔微缩,指尖在膝头不自觉地收紧:
“长空是败在你的剑下?”
他的声音很沉,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压抑的暗流。
无名颔首,语气平静无波:“是。”
一旁的飞雪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震惊,随即被她强压下去,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
残剑的目光从断枪移到无名脸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他不信此人仅仅是为了炫耀战绩,藏书阁深夜之约,断枪为证,定有更深的用意。
“在下实为秦人,”无名抬眸,目光扫过两人,“替长空带一句话。”
残剑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笔直:
“讲。”
“长空说,他此生纵横江湖,无牵无挂,”无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唯有一人,常留心中。”
一旁的飞雪听到这话,眼帘轻轻垂下,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情,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泄露出一丝不平静。
残剑的目光猛地转向飞雪,又迅速收回,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追问:
“谁?”
“飞雪。”
无名的话音刚落,飞雪便极快地抬眼看向残剑,目光相撞的瞬间又慌忙移开,重新低下头,鬓角的碎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只留下一片沉默。
残剑胸中像是有股火气骤然窜起,他强忍着怒意抬眼瞪向飞雪,可她始终垂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却终究没说什么。
无名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继续添道:
“长空说,飞雪定会为他报仇。”
话音落,他起身便要离去。
残剑看着那支断枪,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飞雪,积压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喉间溢出几声冷笑,“呵,呵,哼,呵”,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气急败坏,不知是在笑长空的自作多情,还是笑飞雪的不动声色,抑或是笑自己的在意。
无名走到藏书阁门口,忽然停步侧脸,目光越过烛火看向两人:
“若要同在下一战,明日秦军大营。”
说完,他再没回头,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只留下门轴转动的轻响,在寂静的藏书阁里回荡。
无名离开后,飞雪默默走回住处,将那支断枪抱在怀中,枯坐了许久。
她伸出手,轻轻拿起枪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分支——
那是长空曾说过的,用来调整枪势平衡的关键部件,不知何时断落在旁。
她试着将小分支往断口处凑,想装回原位,可指尖却微微发颤,试了几次都没能对准。
门外,残剑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
他看着飞雪对着断枪发呆,看着她小心翼翼摆弄那个小分支,胸中的怒火如烈火烹油般烧得更旺,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猛地转身,大步回到自己的住处,关门的声响在深夜里格外刺耳,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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