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南境的风像刚淬过沙砾的刀,裹着粗粝的沙尘从戈壁滩呼啸而来,砸在脸上带着细密的刺痛,刮得眼角发涩。
陆云许立在一道残破的土坡上,墨色衣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领口翻飞间卷进不少沙尘,袍角扫过坡上的碎石,带起漫天尘雾,黏在靴底的泥块早已结得厚实,每动一下都透着沉滞的质感。
半月来,他从玉泉山灵泉的幽秘,到青溪镇何府的清算,再到周边州府荒寺的残垣、山涧的冷泉,踏遍了楚境南隅的大半地界。
问过云游的散修,那些人要么摇头摆手,要么扯些虚无缥缈的谎话;
寻过被荒草掩盖的古阵,只剩断石残纹,早已没了空间波动;
甚至试着以八色金丹的灵力引动天地气机,可每次灵力散开,都只惊起几声飞鸟的仓皇啼鸣,或是远处农户家犬的零星吠叫,那道能通往中三天的空间裂隙,像彻底隐匿在了天地间,毫无踪迹。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微微躁动,表面的光纹流转得愈发急促。
金色的金属性纹路冷光锐利如刃,在金丹表面急促游走,像是按捺不住的锋芒,催着他加快脚步;
黑色的暗甲纹路沉得像压了块千年玄铁,每一次纹路的起伏都带着闷响,与他胸腔里的焦虑共振;
连最温和的白色圣光纹路,都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光粒子簌簌跳动,像不安的萤火,在光纱上闪烁不定,像是也在为这无果的寻觅而焦躁。
腰间储物袋里的死神镰刀也失了往日的灵动,原本会随灵力共鸣的黑白光纹彻底敛去,只余下一股沉甸甸的黑暗气息,像蛰伏的巨兽憋了满肚子的燥意。
指尖轻触袋身,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波动,顺着指腹蔓延开来,像是在抱怨这半月来的徒劳无功,又像是在催促他找到那道能共鸣的界域裂隙。
“又要换地方吗?”
陆云许抬手抹去脸上的沙尘,指尖触到干燥起皮的皮肤,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顺着指尖爬上来,漫过四肢百骸 ——
不是灵力耗竭的累,是连八色金丹都安抚不住的焦灼,像有根细针在心底轻轻扎着。
他抬眼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下,隐约能勾勒出都城的轮廓,那是楚国最繁华的所在,藏着最多的秘密与线索,或许,那里能找到通往中三天的蛛丝马迹。
不再犹豫,他足尖轻点地面,八色金丹的灵力在足底凝聚成淡淡的光垫,避开脚下尖锐的碎石,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远处那抹模糊的都城轮廓掠去。
风在耳畔呼啸,沙尘被灵力屏障挡在体外,唯有眸中的坚定,在漫天风沙里,亮得格外清晰。
南境裹着沙尘的风还没散尽,午后的阳光却已穿透灰蒙蒙的天幕,洒在楚国都城东郊的旷野上。
一阵雄浑的号角声骤然炸响 ——“呜 —— 呜 ——”,如同远古巨兽的嘶吼,带着金石般的厚重,穿透漫天尘雾,远远荡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将市井的喧嚣都压下去几分。
陆云许循着声响走去,只见一片开阔的校场被熙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孩子们骑在父亲宽厚的肩头,小手攥着父亲的头发,踮着脚尖使劲往里探,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妇人抱着鼓鼓的布包,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话语里混着对军队的敬畏和对自家汉子的期许;
年轻的汉子们则摩拳擦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校场中央,浑身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劲,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燥热。
校场中央的高台上,一面猩红大旗猎猎作响,风卷着旗面展开,“护国军招兵” 五个金线绣成的大字在阳光下迸射出道道锐光,刺得人不敢直视。
旗下立着一排身披玄甲的士兵,玄甲由精炼黑铁锻造而成,甲片层层叠叠,边缘被磨得锃亮,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他们手持长戈,戈尖斜指地面,寒光森森,站姿挺拔如劲松,连呼吸都保持着整齐划一的节奏,没有半分松散,与青溪镇那些敷衍了事的乡勇截然不同,浑身透着正规军独有的肃穆与威严。
一个身材魁梧的招兵官站在高台前,身上的玄甲比普通士兵更显厚重,胸前缀着一块青铜护心镜,被阳光照得泛出暗黄的光。
他留着寸许短须,根根如铁针,开口时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清晰地传到人群的每一个角落:
“凡年满十六、身强体健者,皆可报名!入军者,当场赏银十两,管吃管住!若能立战功,不仅赏良田百亩、授官职,更有机会获赐军中宝物 —— 皆是能增强实力的好东西!”
陆云许挤在人群前排,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招兵官身后的展示台上。
台上铺着一块暗红色绒布,绒布上陈列着几样兵器铠甲:
一把铁胎弓斜倚着,弓臂上缠着厚实的兽皮,防滑又坚韧,弓弦绷得紧紧的,透着蓄势待发的张力;
一套轻便的皮甲叠放在旁,甲片上涂着一层淡淡的桐油,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
还有一柄宽背大刀,刀身厚重,刀柄缠着粗粝的麻绳,握感十足 ——
这些不是修士所用的灵器,就是军中上等的家伙,透着精铁的沉实与可靠。
他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储物袋,袋内的夜袭百伽衣仿佛感应到他的思绪,微微泛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何府夫妇的话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另一件四圣宗的 “踏云麒麟袍”,早已被他们送给护国军统领,换来了青溪镇守将的职位。
护国军统领乃楚国军队高层,若能加入护国军,以他八色金丹的实力,定能快速崭露头角,接近那位统领,不仅有机会拿到踏云麒麟袍 ——
那袍子能借风遁速,说不定还藏着四圣宗的空间线索 ——
更重要的是,护国军掌管境内防务,常年驻守各地,说不定还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古阵地图,或是边境地带的界域记录。
之前踏遍各州府,百姓对 “界域” 一无所知,散修只贪图灵脉宝物,唯有军队,为了防务安危,或许会细致记录天地间的异常波动。
“这位小哥,看着身强体健,要不要报名?”
旁边一个负责登记的士兵注意到他,递过来一块粗糙的木牌,木牌边缘还带着未打磨的毛刺。
“填个姓名籍贯,就能去那边测体能了。”
陆云许接过木牌,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丹田内躁动的八色金丹渐渐平稳下来。
金色的金属性纹路收敛了冷光,流转得愈发沉稳;
黑色的暗甲纹路不再沉郁,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厚重;
白色的圣光纹路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光粒子缓缓跳动,像是松了口气。
腰间储物袋里的死神镰刀也不再压抑,隐隐透出一丝期待的波动,黑白光纹在袋内若隐若现。
他抬眼望向高台上猎猎作响的 “护国军招兵” 大旗,阳光洒在旗面上,金线熠熠生辉。
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先入护国军,借军队的资源寻觅界域线索,拿到踏云麒麟袍,再图返回中三天之路。
“我报名。”
陆云许对着登记士兵微微点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周围的喧闹依旧,号角声再次雄浑响起,校场上的士兵依旧站姿如松,而他清楚,这或许是他在楚国境内,找到归途的最佳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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