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午后裹着灵溪的润气,连风都带着槐米的淡香,沾在袖口上,是小时候娘晒药草时的味道。
老槐树的枝桠比记忆里更粗了,虬结的枝干垂着串串淡绿槐米,阳光漏过叶隙,在井台石面上投下晃悠的光斑,像他七岁时追着跑的萤火虫。
井台边缘的青苔厚得能攥出水,指尖按上去软乎乎的;
井绳在石栏磨出的深痕里,还卡着半粒干硬的槐米——
那是他当年拽着绳子荡秋千时,不小心蹭进去的。
陆云许刚弯下腰,指尖还没碰到井水,凉意就先漫上来。
井水突然泛起细碎涟漪,不是风吹的动荡,是从井底往上涌的温柔,淡蓝微光像揉碎的月光,一点点聚在水面,凝出熟悉的白衣角。
孟怡就站在井边,鬓边那朵蓝星花还是灵溪畔最常见的那种,花瓣上沾着的水珠像刚摘的,只是身影比楚都相见时更透,风一吹,衣摆就泛出星点微光,像要融进槐树叶的影子里。
她的蓝眸深如井,望过来时,比星陨湖的水还暖。
“云许,你回来了。”
声音顺着灵溪的水纹飘过来,温润得能润开他喉头的涩。
孟怡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顶,微凉的触感透过发丝渗进头皮——
和他摔破膝盖哭着跑回家时,娘的动作一模一样。
那时娘的指尖总带着药草的凉,现在多了星力的软,两下就把他紧绷的肩背都拂松了。
陆云许猛地蹲下身,额头贴住冰凉的井沿,石面的寒意刚好压下眼眶的热。
他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扑进娘怀里那样,肩膀微微发颤,声音堵在喉咙里,带着咽下去的哽咽:
“娘,我要去上三天,跟天道宫对着干。那地方远,说不定……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了。”
井沿的水珠沾在他额角,混着没掉下来的泪,凉丝丝的。
孟怡笑了,指尖的淡蓝微光转起来,像娘当年搅面糊的动作。
光团越转越实,渐渐凝出米黄色的糖糕,边缘微微焦脆,芝麻粒嵌在上面,香得能勾出他的口水——
就是他七岁时蹲在槐树下,攥着不肯给小伙伴分的那种。
“娘知道。”
她把糖糕递过来,指尖擦过他泛红的眼角,软得像槐花瓣。
“娘附在井脉里,看你在楚都挥剑斩乱贼,看你在清明城融三影时灵光裹着槐香,看燕翎姑娘替你挡箭,月萱姑娘给你熬药。我的云许,长大了。”
糖糕的甜香钻进鼻尖,陆云许咬了一口,软糯的糕体在齿间化开,芝麻的香混着灵米的暖,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砸在井台上,“嗒”地溅起细小的水花,渗进青苔的缝隙里。
“娘,我想你,也想爹。”
他含着糖糕,声音含糊,却字字清晰。
“傻孩子。”
孟怡也蹲下来,透明的身影努力把他圈在身前,像当年他怕打雷时那样。
她的裙摆扫过井台,带起的星点微光落在他手背上。
“娘和你爹,从来没走。你掌心的碎片,是你爹用剑意养的;你这双蓝眸,随我,也随孟家的星象力。”
她指尖点了点他的掌心,碎片的光和她的星力缠在一起,暖得能渗进灵海。
“你往前走,我们就跟在你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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