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未明,山林间万籁俱寂,只有雪中木屋缝隙透出的些许火光。常威悄无声息地挣脱了红头巾那温热的怀抱,独自一人披衣来到了外面的大厅。
只见那大财神还四仰八叉地躺在虎皮椅子上,打着响亮的鼾声。许是常威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看清是常威,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带着宿醉的沙哑嗓音道:
“兄…兄弟?!咋…咋这么快就完事啦?!你这…你这可不行啊!是不是路上亏着了?哥哥我看你这身体,指定是有点毛病哈!赶明儿…赶明儿得空,非得带你去哈尔滨找洋大夫瞧瞧不可!”
常威没好气地挥挥手:“去去去去!一边去!什么跟什么啊,你才有病呢!老子身体好得很!我压根就没干那事儿!”
大财神一听,酒醒了几分,坐直了身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嘿,兄弟,这我就得说你啦!最难消受美人恩哪!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咱三当家的,红头巾,那模样,那身段,在这片老林子里可是头一份!她对你,那是中意得紧!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常威整理着衣襟,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傲气:“嗨!大当家的,中意我常威的女人多了去了,从吉林排到哈尔滨,我哪能个个都搭理得过来啊……”
“就是!我中不中意关人家啥事儿啊?!反正人家也瞧不上我,嫌我脏,嫌我骚呗!”一个幽怨中带着刺的声音从大厅的另一侧阴影里传来。
常威和大财神同时扭头望去,只见红头巾不知何时也起来了,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斜斜地靠在冰冷的土墙边,脸上没有了白日的泼辣与媚态,只剩下浓浓的失落和一丝自嘲的凄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常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放缓了语气问道:“哎…我说三当家的,看你也是个利落人,怎么…怎么一个娘们家,也跑这深山老林里来,干上了这刀头舔血的营生?”
红头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油灯火苗。一旁的大财神却叹了口气,接过话茬,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唏嘘:“都是为了活命呗!他和我一样都是是从山东闯关东过来的,这年头,闯关东的路上,谁他娘的屁股后面没撵着一群饿狼?谁心里头没藏着一两件撕心裂肺的伤心事儿啊……”他看向红头巾,对常威道:“你知道咱红姐,她…她以前的身世有多可怜嘛?!”
常威挑了挑眉,顺势在火塘边坐下,往里面添了根柴火:“呦!怎么着,听大当家这意思,咱们三当家还得有一段悲伤滴故事?!说来听听?”
红头巾似乎被勾起了往事,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讲述别人故事般的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刻骨的凉意:
“我本来…是山东曹州人。”她开头这一句,就让常威心中一动。
“想当年,我在村里,那模样是一等一的俊!也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她眼神飘忽,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家乡,“家里给我许配给了邻村一户大户人家做媳妇,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临出嫁前几个晚上,村里搭台唱戏,我没忍住跑去听,人挤人的……不知是哪个拉血的鬼!在后面……摸了我屁股一把!”
她的平淡的声音诉说着这时隔多年仍无法释怀的屈辱:“我当时年纪小啊,吓得‘就啊’地叫了一声!就这一声……完了!周围的人都看过来,风言风语立刻就传开了……没过两天,那女婿家就托人捎来话,说……说这媳妇他们不要了!说我不检点,不清白了!”
常威皱紧了眉头:“就因为这?后来呢?”
“后来?”红头巾嗤笑一声,那笑声凄凉无比,“就臭在家里了呗!名声坏了,在村里根本抬不起头!别说好人家,后来连瞎子、瘸子都他娘的不稀得要我了!我爹娘整天唉声叹气,哥嫂也嫌我丢人……”
常威忍不住追问:“那你……就一直都没嫁人?”他忽然想起什么,紧接着问道:“你是曹州人?!那……那你认不认识山场子里那个老独臂?!他也是曹州来的!”
红头巾看了看常威继续用那种平板的语调说道:“我是没嫁人……可是,我也没闲着!”她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打那以后啊,我心也死了,人也疯了!我就到处去偷男人!专挑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偷一家,就把他家作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我心里憋着的那股邪火,总算找到地方撒了!”
“后来……”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后来,事情败露了,我让人给抓住了。他们把我绑起来,说我伤风败俗,留着是个祸害……就把我扔到了河里……”
“也是我命不该绝啊!”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顺着河水漂,不知怎么就被冲到了下游岸边,让一个路过的人给救了!那人……就是老独臂。他看我可怜,也没处去,就带着我,跟着他闯关东,一直到了这边的山场子,做点细碎的活计……再后来,山场子的里我也待不住了,就……就干脆上了这雪桃山,跟着大财神入了绺子了……一直混到今天。”
常威听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的命也这么苦。”
红头巾却仿佛已经释然,或者说用麻木包裹了自己,她哼了一声:“哼!苦什么苦?我现在想明白了!天底下的臭男人,骨子里都一个德行!他们自己可以到处拈花惹草,玩女人,可自己的女人要是被别人碰了一下,哪怕只是摸了下屁股,就像掘了他们家祖坟一样!恨不得把那女人浸猪笼!呸!”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郁结都吐出去:“唉……一个女人,她怎么活不是一辈子?!我现在这样,不就活的挺好么?!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快意恩仇!”
常威看着她,语气真诚了几分:“不管怎么说,你一个女人家,总得有个盼头。不管将来嫁个谁,好的赖的,总得有个依靠,有个家,才算安稳,这日子才有滋有味。”
红头巾闻言,猛地转过头,那双在黑暗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常威,带着一丝嘲弄和不易察觉的期待:“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好男人?!真有的话……”她媚眼如丝,却又藏着针,“你常威,算不算是一个?”
常威看着她灼灼的目光,一时语塞,默而不语。他无法给出承诺,他的来历和目的,都让他无法在此刻回应这份沉重而直接的情感。
红头巾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随即被一股倔强和怒气取代,她猛地站直身体,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泼辣:“我就不嫁!我就像我这样痛痛快快地活着!快活一天是一天!等哪天活够了,死了,两腿一蹬,拍拍巴掌,老娘我笑嘻嘻地去见阎王爷!告诉他,老娘这辈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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