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虚空中,姜弥的身影自一道无声的涟漪中凝实。
他并非循着固定的航线而来,亦非被某种能量波动牵引。
抵达此处的“导航”,源自长夜月记忆水晶中一段特殊的坐标记录,一片正被“终末”的阴影缓慢浸染、其存在本身却因此意外呈现出某种惊心动魄之“美”的古老星云区域。
在彻底理解了“贪饕”那饥渴之“无”的本质,并将那份对“匮乏”与“吞噬”的深刻认知融入自身「创造」道基后,姜弥对于宇宙中“终结”与“消亡”的诸般面向,已有了远超寻常存在的洞察。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集十一种命途概念于一体的道路,正在呼唤着对“美”。
对这一与“存在意义”紧密相连的、宇宙间最为精妙也最为飘渺的维度的理解与探索。
这并非偶然的思绪。
当对“存在”、“虚无”、“创造”、“毁灭”等基础概念的理解达到一定深度后。
那定义着“存在为何值得存在”的“美”,便自然成为了必须面对的课题。
而「纯美」伊德莉拉,那位追寻极致和谐、其存在本身已成传说的星神,她的命途,无疑是对“美”这一概念最极致的诠释与追求。
然而,伊德莉拉的踪迹如同其追求的“美”一般,缥缈难寻,更倾向于一种唯心的概念领域。
强行搜寻,效率低下。
姜弥选择了一条更迂回,或许也更为本质的路径,来到这片正被“终末”力量缓慢“归档”的星云。
他推测,在极致的“终结”过程中,反而有可能催生出一种纯粹的、动态的、悲怆的“美”之概念,这种概念或许能成为理解乃至触碰「纯美」命途的桥梁。
此刻,姜弥悬停于星云之外,目光平静地投向前方。
眼前的景象,确实令人屏息。
那并非一个狂暴的、瞬间的毁灭过程。
没有超新星爆发的刺目强光,没有黑洞吞噬的恐怖吸积盘。
“终末”的力量在这里显现得如同一位最具耐心的艺术家,又或是一位最严谨的档案管理员。
它无形无质,却以一种不可逆的、近乎温柔的缓慢,浸染着这片绵延数光年的瑰丽星云。
星云原本绚烂的色彩正在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在姜弥那接近星神的感知中却清晰无比的速度,逐层黯淡、褪色。
并非消失,而是被剥离了“鲜活”的属性,转化为某种更为本质、更为接近“信息归档”状态的灰白基底。
星云那庞大而复杂的结构,如旋臂、气柱、尘埃环,也并非被暴力撕碎,而是在“终末”力量的梳理下,以一种符合某种内在数理逻辑的方式,缓慢地解体、平复,如同宏伟的沙堡在无形的潮水中渐渐消融,回归平坦。
每一个粒子的轨迹,每一缕能量的流向,都仿佛被精准计算过,导向最终的“静寂”与“归档”。
整个过程的基调,并非惨烈,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宁静的壮丽。
姜弥静静地看着,没有试图上前阻止,没有流露出任何属于凡俗生命的惋惜或焦急。
他的姿态,更像是一位漫步在宇宙终极画廊中的鉴赏家,或是一位超然的观察者,在见证一场注定落幕、却因其落幕方式本身而充满震撼力量的史诗戏剧。
色彩的交融与湮灭,如同最哀婉的调色板在时间尽头缓缓晕开、淡去;结构的崩塌与重组,仿佛一曲无声的宇宙挽歌,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宿命的节拍上。
姜弥轻声低语,声音在这真空中无法传播,却仿佛直接烙印在了这片星域逐渐凝固的时空结构之上。
“毁灭的过程,竟能如此…宁静而壮丽。”
他的目光穿透表象,直接感知着那驱动这一切的“终末”之力,以及在这股力量作用下,星云本身物质与能量层面发生的、精密如钟表齿轮般的变化。
“这是…一种动态的、悲怆的、极致的美。”
在姜弥眼中,这片正在死去的星云,仿佛一位步入生命最后时光的绝代佳人。
岁月与命运正在无可挽回地带走她的青春、活力与色彩。
但正是在这凋零的过程中,她那历经沧桑的容颜、坦然面对终结的姿态、以及在最后时刻将所有光华内敛升华的瞬间,反而迸发出一种惊心动魄、超越永恒的美感。
那不是盛放时的娇艳,而是凋零前,将一生光华凝聚于一瞬的、凄绝的辉煌。
欣赏之余,姜弥那更接近于绝对理性的神性思维,立刻开始了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与判断。
他的感知深入星云内部,解析着“终末”力量的作用机制,评估着星云自身的状态。
“‘终末’的权能在此处表现为‘归档’。它在系统性地剥离星云物质与能量层的‘活性’与‘复杂性’,将其转化为某种更基础的、近乎‘信息记录’的状态,归于宇宙背景的‘寂静档案库’。这个过程本身…精确、有序、不可逆。”
姜弥对比之前遭遇的“贪饕”。
“贪饕”是饥渴的吞噬,是主动的“索取”与“消化”,导向纯粹的“无”。
而“终末”的“归档”,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宿命性的“整理”与“收藏”,导向的是“存在的寂静记录”。
两者在“归于沉寂”的终点上相似,但路径与哲学内核截然不同。
“物理层面的拯救…已无意义,亦无必要。其物质形态的最终归宿,已被‘终末’的力量锁定、注定。强行逆转此过程,需要对抗的不仅是这片星域的能量,更是‘终末’命途在此地显化的法则本身,成本高昂且得不偿失。”
随即,姜弥的思绪转向了真正的目标——「纯美」伊德莉拉。
“伊德莉拉追求的‘纯美’,是形式、色彩、结构、概念间达到极致和谐与完美的‘静态’或‘理想态’。那是一种趋于永恒的、完美的‘结果’之美。”
姜弥的目光再次流连于星云那缓慢凋零的景象。
“而眼前呈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它源于‘消逝’这一动态过程本身!”
“是色彩在湮灭边缘的最后交融,是结构在崩塌瞬间的惊险平衡,是‘存在’向‘非存在’过渡时,那短暂绽放的、悲怆的辉煌。”
“这是一种‘过程之美’,是‘刹那之美’,因其必然逝去而显得无比珍贵,因其承载着整个星云‘一生’的故事与重量而无比厚重。”
一个清晰的结论在姜弥心中浮现。
“拯救其‘形’——这正在死去的物质星云——已不可能,也无甚价值。”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在凝视着某种无形但更珍贵的东西。
“但或许…”
一个大胆、浪漫、且极具神性色彩的想法,如同在冰冷宇宙中点燃的第一颗火种,在他那日益接近造物主的思维中萌发。
“…可以剥离其‘神’。”
这里的“神”,并非指神明,而是指这片星云在凋零过程中,所凝聚、所展现出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动态的、悲怆的 “美”之概念本身。
姜弥凝视着那片逐渐灰暗、却因这凋零过程而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光晕的星云,轻声宣告,如同在为一项伟大的工程定下基调。
“让这份‘刹那的永恒’,这份注定随物质消亡而散佚的‘凋零之美’…”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改天换地般的决心。
“…以另一种形式,真正地、永恒地…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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