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商队重新启程,骆驼脖子上的铜铃撞出细碎的响,迈克的军靴在马镫上叩出规律的节奏。
被粗麻绳捆在货车上的莉莉安像条被晒蔫的蛇,额角沾着沙粒,每颠簸一下就闷哼一声,却始终紧咬着后槽牙不吭求饶——这让迈克想起昨夜她挥短刀时眼里的狠劲,倒比那些哭嚎的海贼更棘手些。
老约翰的枣红马不知何时凑到了身侧,马背上的皮酒囊晃出“咕咚”轻响。
“昨晚那几脚够利索。”老人摸了摸络腮胡,声音压得比驼铃还低,“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埋在沙里喂毒蝎了。”
迈克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叩,目光扫过前方蜿蜒的沙路:“七武海的狗腿子,咬起人来总爱挑软柿子。”他侧头时,后颈船舵形状的疤痕在晨风中泛起薄红,“您这商队走的可不是普通商路,老约翰先生。”
枣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老约翰的手顿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迈克后颈的疤痕看了三息,又低头拨弄马鬃,再抬头时眼角堆起笑纹:“混口饭吃罢了。”话音未落便夹了夹马腹,枣红马“得得”跑远,只留下一串晃动的皮酒囊。
日头爬到头顶时,商队在片稀疏的绿洲边歇脚。
沙粒被晒得发烫,赶驼人脱了鞋垫在屁股下,用铜碗舀着绿洲水灌喉咙。
迈克蹲在货车旁核对货物清单,牛皮纸被汗浸得发皱,他用拇指抹开褶皱,突然顿住——最底下几箱香料标注着“送往西罗布镇”,可木箱上的烫金印记分明是东利岛的漩涡纹。
他捏着清单的手微微收紧,余光瞥见老约翰正背对着他给骆驼喂椰枣。
那箱本该运往西罗布镇的香料就搁在老约翰脚边,木箱缝隙里漏出点暗褐色粉末,在沙地上染出小片污渍——是龙涎香,比普通香料贵三倍的好东西。
“小迈克!”老约翰突然喊他,手里举着块烤得焦脆的面饼,“来尝尝,加了椰枣蜜的。”
迈克把清单塞进怀里,站起身时故意用靴尖碾了碾那片龙涎香污渍。
粉末沾在皮靴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走向老约翰:“您当年在海军当炊事兵,手艺倒是没丢。”
老约翰的手一抖,面饼掉在沙里。
他弯腰去捡,迈克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旧疤,像被刀砍出来的深沟。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老人用袖口擦了擦面饼,坐到沙地上,“那时候在北海支队,上头让我们护送批‘普通货物’。”他摸出块银怀表,表壳上全是划痕,“结果走到魔鬼三角区,船被海贼围了。我去底舱搬面粉,再上来时……”
怀表“咔嗒”打开,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五个穿海军制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
老约翰的拇指蹭过照片里最右边的青年,喉结滚动:“他们说货物里装的是药品,可我后来听说,那船运的是武器。”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酸,“我活下来了,可他们的骨头还泡在北海的冰水里。”
迈克蹲下来,盯着那枚怀表。
照片里老约翰的肩章是三等兵,和现在布满老茧的手判若两人。
风卷着沙粒打在他后颈,船舵疤痕又开始发烫——这是模板在提醒他,老约翰的故事里藏着刺。
“您后悔吗?”他问。
老约翰合上怀表,放进贴胸的口袋:“后悔没在底舱多待半小时,后悔没闻出那箱‘药品’的火药味。”他拍了拍迈克的肩,“现在啊,我就想把每箱货都看得比命还紧。”
夕阳把沙丘染成血红色时,商队在背风的沙坳扎营。
莉莉安被捆在最后一辆货车上,她的青布包裹滑到了车板下,露出半截镶着蛇纹的银饰。
迈克躺在帐篷里,听着赶驼人打呼噜的声音渐次响起,后颈的热度却越来越灼人。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翻身时瞥见帐篷缝隙外,老约翰的帐篷还亮着光——怀表的银链在烛光里晃了晃,像道一闪而过的刀光。
夜更深些时,迈克的手指扣住了帐篷的布帘。
他望着莉莉安的包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骆驼咀嚼草料的响动。
沙粒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响,他猫着腰靠近货车,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包裹上有块深褐色的污渍——是血,还没干透的血。
月光在沙粒上筛下银网时,迈克的指节已被夜风冻得发白。
他蹲在货车阴影里,腰腹肌肉绷成铁线——方才靠近时,包裹上那道未干的血渍像根细针扎进他瞳孔,后颈船舵疤痕正发烫,模板在提醒他:秘密藏在这堆布料里。
莉莉安的青布包裹用蛇纹银扣系着,扣环边缘沾着暗褐血珠。
迈克抽出腰间短刀挑开银扣,布料掀开的刹那,霉味混着铁锈味窜进鼻腔。
最上层是叠得整齐的女式短衫,下摆绣着巴洛克工作社标志性的蛇形暗纹——果然是克洛克达尔的人。
他指尖往下探,触到张硬邦邦的羊皮纸,展开时月光恰好穿透云隙,一行花体字刺得他瞳孔收缩:
「阿拉巴斯坦情报网重建计划——于雨地设立中转站,需在海军巡逻期前将30箱‘香料’替换为火油。mr.0」
迈克的喉结滚动两下。
克洛克达尔的名字像块烧红的铁烙在他神经上——七武海,沙沙果实能力者,两年前刚用计覆灭了威士忌山峰的海贼联盟。
而这封密信里的“香料”,分明是老约翰商队里那些标记混乱的木箱。
他迅速将信纸折成小块塞进衣领,后颈的灼热突然加剧,模板在警告危险临近。
“叮——”
骆驼颈铃的轻响从营地另一侧传来。
迈克猛地抬头,看见老约翰的帐篷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银怀表的反光在帐篷内一闪而逝。
老人的影子投在布帘上,轮廓像把横放的刀——他没睡。
迈克迅速将包裹原样系好,退后半步时靴跟碾碎颗沙粒。
他贴着货车绕回自己帐篷,背抵着帆布坐下,听见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
克洛克达尔在策划什么?
老约翰的商队是运输线,莉莉安是来灭口的?
那昨天袭击商队的“海贼”,怕也是克洛克达尔派来试探的棋子。
“沙沙——”
沙丘被风卷起细流的声音里,迈克摸到了腰间的剑柄。
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在指尖跃动,他能清晰感知到三里外的沙粒在风中打旋——这是见闻色霸气在提醒,危险还未结束。
次日破晓,商队进入蛇腹峡谷。
两侧岩壁像被巨斧劈开的青铜,阳光只能漏下一线,照得沙路泛着冷光。
迈克牵着马走在队伍最前,突然皱起眉——空气中有股极淡的苦杏仁味,细不可察的白色粉末正随着风旋飘来。
“屏住呼吸!”他突然大喝,同时拽住最近的赶驼人后领向后拖。
那赶驼人已吸了两口气,此刻正捂着太阳穴踉跄:“头...头好晕...”
老约翰的枣红马“嘶”地扬起前蹄,老人从马背上的牛皮匣里甩出几包纸包:“咬碎吞下去!曼陀罗花粉,克洛克达尔的老手段了。”他自己先咬开纸包,褐色药粉混着唾液顺着胡须往下淌,“十年前在颠倒山见过这招,中了的人会先晕后疯。”
迈克捏着药包的手顿了顿。
老约翰说“活下来的人都得有点本事”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冰碴。
他将药粉咽下,舌尖泛起苦甜,同时运转见闻色——前方三百米的岩壁后,二十道心跳声正急促跳动,其中五道的脉搏快得异常,是服用了兴奋剂的杀手。
“保护商队!”迈克抽出腰间的薄刃,刀鞘在掌心转了个花,“他们要的是货。”
话音未落,岩壁后传来石块滚落的脆响。
二十个裹着破布的“盗匪”从石缝里窜出,为首者脸上有道刀疤,正是昨夜被迈克打落三颗门牙的小个子——当时他装成被海贼劫持的商队护卫,此刻却举着涂满黑油的短刀,刀尖指向老约翰脚边的香料箱。
“杀了拿药的!毁了货!”刀疤吼得声嘶力竭。
迈克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屈指一弹,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如蛛网般铺展,五米外的巨石“轰”地拔地而起,带着破空声砸向刀疤的脑袋。
巨石擦着刀疤耳际砸进沙里,溅起的石屑削断了他半只耳朵。
刀疤惨叫着打滚,迈克已欺身到他面前,刀刃抵住他咽喉:“谁派你来的?”
“巴...巴洛克!”刀疤疼得涕泪横流,“mr.5说...说那批香料里的龙涎香是...”
“闭嘴!”左侧突然飞来柄淬毒飞镖。
迈克偏头躲过,刀刃反手一挑,将飞镖钉进偷袭者的手腕。
他余光瞥见老约翰正护着香料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铳,弹丸精准射穿了试图撬木箱的杀手膝盖——这哪是普通商人的准头?
战斗结束时,峡谷里横七竖八躺了十七具尸体。
剩下的三个杀手跪在沙里,双手抱头发抖。
迈克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看向老约翰。
老人正用枪管戳开杀手的衣领,露出心口处的蛇形刺青——和莉莉安包裹里的暗纹一模一样。
“你不是商人。”迈克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是来确认这批货能不能安全送到,对吧?”
老约翰的手在枪管上缓缓收紧,指节泛白。
他望着峡谷外渐起的沙暴,突然笑了:“二十年前北海那船武器,让我蹲了三年大牢。后来我才知道,下令运武器的是克洛克达尔的手下。”他掀开最上层香料箱,底下整整齐齐放着用油纸包好的火油桶,“现在我替海军运‘假香料’,引蛇出洞。”
迈克盯着火油桶上的漩涡纹——和木箱上的烫金印记分毫不差。
原来老约翰早把货物掉包了,那些标着西罗布镇的箱子,根本就是给克洛克达尔设的套。
“那莉莉安?”迈克问。
“她是来验货的。”老约翰的目光扫过被捆在货车上的莉莉安,“克洛克达尔怀疑货被掉包,派她来确认龙涎香的气味——真正的龙涎香掺了特殊药粉,能让火油遇火就炸。”他突然皱眉,“但她不该现在被抓...除非——”
“除非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迈克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猛地转头看向莉莉安,却见那女人闭着眼,嘴角渗出一丝黑血,像条被踩烂的毒蛇,正缓缓吐着带毒的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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