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扶着齐辰往食堂走的时候,腿还在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过头后的余震。他一边走一边念叨:“你可真行啊,全场都疯了你知道不?张烈那家伙被抬下去的时候脸绿得像刷了一层墙皮。”
齐辰没吭声,左腿的伤处隐隐作痛,走路一瘸一拐,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刚干了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说你能不能说句话?”陈昊推了他一把,“刚才那么多人喊你名字,你连个笑都没有,搞得跟来收快递似的。”
“我饿了。”齐辰淡淡回了一句。
陈昊一愣,随即笑出声:“行,冠军同志优先打饭,我给你抢鸡腿。”
军校大食堂早就布置成了庆功宴现场。横幅拉得歪七扭八写着“热烈祝贺齐辰勇夺全军比武冠军”,气球粘在天花板上快漏气了,桌上摆着几瓶白酒和一堆一次性杯子。一群学员围坐一圈,看见两人进来,哗啦一下全站了起来。
掌声响起。
齐辰脚步一顿,眉头微皱。
他不喜欢这种场面。过去三年里,他在高考后被人泼脏水,奖学金被取消,连领个助学金都要低三下四。那时候没人鼓掌。现在赢了一场比武,所有人突然热情得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但他没停下,也没拒绝。
陈昊直接把他按在主桌中央的位置上,自己坐旁边,顺手把椅子往前挪了半米,让齐辰离大家更近一点。
“坐这儿,别想跑。”他说。
还没开喝,教官就站起来了。
这人平时话少,板着脸训人能训出心理阴影,此刻却难得露出点笑意。他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今天不说纪律,不讲条令,就说一个人。”
全场安静下来。
“齐辰刚来的时候,很多人叫他‘书呆子’,说他戴眼镜、瘦得像根电线杆,扛不动枪就别穿这身制服。可你们看看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他不仅扛起了枪,还把整个团队的士气扛了起来。决赛那一战,不是靠蛮力赢的,是靠脑子、靠意志、靠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的狠劲儿。真正的强者什么样?不是孤身杀穿敌阵的疯子,而是能让身边的人也变得更强的那种人。”
齐辰低头看着杯子,没抬头。
他知道教官说得对,但他也知道,那些本事,很多都不是靠训练得来的。每一场胜利背后,都有模拟器里几十个小时的极限试炼。可这些不能说,也不会有人信。
一名学员突然举杯站起来:“齐辰,你是我们的神!没有你,咱们这届就是个笑话!”
这话一出,不少人跟着点头。
齐辰却轻轻摇头,抬手把杯子放桌上,发出“咔”一声轻响。
“我不是神。”他说,“我没一个人赢过任何一场战斗。”
众人一静。
“越野考核那天,是谁替我背了二十公斤装备翻山?演习时谁帮我挡了三次致命判定?决赛前夜,又是谁蹲在器械室帮我调护膝里的传感器?”他一个个看过去,“你们记得我做的事,我也记得你们干的活。”
他语气平和,没有煽情,可每一句都砸在人心上。
“所以别说什么我是救世主。我要真有那么神,早飞上天了。”
一句话逗得全场哄笑。
气氛松了下来。
陈昊忽然也站起身,没拿酒杯,只是把手撑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嘈杂。
“你们知道吗?悬崖那次,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是他把我从断崖底下拖回来的,用草药给我止血,守了我一整夜。”他看向齐辰,“那时候我就明白一件事——有些人你以为他冷,其实他是把你当自己人了才懒得废话。”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
“从那天起,我们这个队就不一样了。以前是凑一块的兵,现在是能互相托底的兄弟。所以今天这顿饭,不是给他庆功的,是我们所有人证明自己配得上这块奖牌的日子。”
说完,他端起酒杯:“敬我们。”
齐辰看着他,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勉强扯嘴角的笑,而是真正放松下来的弧度。
他举起杯,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两个字:“敬我们。”
酒倒进喉咙,辣得人直皱眉,可每个人都喝得干脆。
接下来就是闹腾时间。有人开始吹牛说自己当年多猛,有人非要和齐辰碰杯,还有人掏出手机要合影。齐辰一一应付,没摆架子,也没多话,该笑时笑,该喝时喝。
陈昊坐在边上,看他被人围着敬酒,忽然低声说:“你装得还挺像回事。”
“什么?”
“明明疼得走路都费劲,还在这儿硬撑。”陈昊戳了戳他腿,“待会医务室还得去一趟吧?”
“等散了再说。”
“你呀,就是不肯让人省心。”陈昊叹了口气,转头冲外面喊,“谁去把冰袋拿来!再晚点淤血都凝上了!”
齐辰没拦他,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甲缝里还有沙土,是赛场上蹭的。袖口破了个小口,估计是摔倒时刮的。这些细节能让他记住——那场胜利不是天上掉的,是一拳一脚拼出来的。
教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今晚够了。”声音低沉,“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归队训练。”
齐辰点头,慢慢站起来。
有人注意到他要走,喊了一声:“这就走了?再来一轮啊!”
“留点劲明天练吧。”齐辰说,“不然你们集体体能加训,我可不负责解释。”
一句话吓得全场闭嘴。
陈昊笑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齐辰朝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步伐不快,但稳。灯光照在他背上,影子拉得很长。
走出门时,夜风迎面吹来,带着点凉意。
陈昊追上来两步,在门口停下:“我替你看着酒,回头补你一顿。”
齐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那是他们之间老暗号——**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写结局**。
他转身踏上小路。
军校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照着水泥地面泛黄的光。远处宿舍楼黑着大半,只有零星几扇窗透出灯光。
齐辰一步步走着,左腿的痛感越来越清晰,身体也渐渐发沉。但他没停,也没回头。
走到宿舍楼下,他抬手扶了扶眼镜。
镜片有点花,呼出的气在上面蒙了层白雾。
他摘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强度意志表现,解锁新副本倒计时47:59:23】
齐辰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嘴角微微一扬。
他推开门,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灯还没来得及开,黑暗中,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杯子外壁有些湿,像是刚被人放回去不久。
他正要拿起来喝一口——
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三下,不急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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