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片屠杀场后,李寻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杂草丛生的野地艰难前行。高烧再次袭来,视线开始模糊,脚下的土地仿佛变成了汹涌的波涛,让他步履维艰。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炭火,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也被黑暗吞噬。荒野中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恐怖。李寻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腿一软,瘫倒在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冰冷的夜露打在身上,让他瑟瑟发抖,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知觉时,一只冰冷、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从旁边的草丛深处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触感冰冷僵硬,不似活人。李寻吓得魂飞魄散,残存的力气让他猛地一挣,却没能挣脱。恐惧驱散了部分昏沉,他惊恐地扭头望去。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看见草丛里躺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老道士,身上的道袍早已破烂不堪,被暗红色的血污和泥浆糊在一起,看不出原本颜色。他脸上布满深壑的皱纹,须发皆白,此刻却沾满了草屑尘土,气息奄奄。然而,与这垂死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却像即将燃尽的炭火,迸发出最后灼人而急切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李寻。
“孩……孩子……”老道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抓住李寻脚踝的手冰冷刺骨,却异常有力,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能量,“过……过来……”
李寻本能地感到恐惧,他见过太多濒死之人的疯狂。但这老道的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甚至……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托付。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被那眼神中的力量震慑,李寻压下恐惧,艰难地挪动身体,凑近了些。
老道见他靠近,眼中光芒亮了一瞬,另一只颤抖得厉害的手,艰难地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扁平的油布包,边缘磨损得厉害,似乎被主人珍藏了许久,反复摩挲。他用尽力气,将油布包塞到李寻手里,动作急促而坚决。
“拿……拿着……”老道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微弱,“道……道……经……半部……缘法……活……活下去……寻……”
“寻什么?”李寻下意识地问,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老道没有回答。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如同烛火被风吹灭,抓住李寻脚踝的手也骤然松开,无力地垂落在泥地里。最后一口气吐出,头颅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李寻怔怔地跪在冰冷的泥泞中,手里握着那个还带着老道残存体温的油布包。荒野的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野兽的嗥叫似乎更近了。
他看着眼前这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恐惧、怜悯、茫然,还有一丝被卷入未知命运的惶恐。这个素不相识的老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何要将这东西托付给自己?“道经”?“缘法”?“活下去”他懂,但“寻”……寻什么?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他看了看手中的油布包,又看了看老道的尸体。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不能就让这位临终托付的老者曝尸荒野,成为野兽的食物。
李寻挣扎着起身,折下一根相对粗壮的树枝,开始在老道尸体旁挖掘。他身体虚弱,土地坚硬,每挖一下都无比艰难。汗水混合着泥土从额头滑落,滴进坑里。他咬着牙,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老道最后的眼神和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浅坑终于挖好。他费力地将老道的尸身拖入坑中,用浮土和草叶草草掩埋,堆起一个小小的土丘。没有墓碑,甚至没有标记,在这乱世,这已是他能尽的最大心意。
做完这一切,李寻已虚脱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寂静的荒野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紧紧攥着那个油布包,仿佛它是连接生死、沟通未知的唯一信物。
活下去。
老道临死前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还有,寻?
寻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握着这个神秘的油布包,他必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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