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高大的城墙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南下的官道上,一支规模不小、护卫森严的车队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着。这正是阮郁奉旨前往钱塘处理漕运案的车驾。
然而,这支队伍的气氛,却与寻常公务出行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古怪而压抑的喧嚣。
谢清的马车 · 纵情声色
车队中最为宽敞华丽的那辆马车,帘幕并未完全垂下,隐约传出女子肆无忌惮的娇笑声和着清越的琴音。车内,谢清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一身火红的骑射服衬得她眉眼愈发张扬。她并未看窗外风景,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
擅骑射的阿赫赤正用一把小刀利落地削着苹果,动作矫健,带着北地儿郎的野性,削好的果肉被恭敬地递到谢清唇边。而擅音律的柳明轩则垂眸抚琴,指尖流淌出缠绵悱恻的江南小调,与这纵马疾行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再弹欢快些!”谢清咬了口苹果,含糊地对柳明轩吩咐道,随即又转向阿赫赤,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坐过来些,给本小姐捶捶腿,坐得乏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前后护卫、乃至不远处那辆属于阮郁的马车隐约听闻。那笑声更是毫无顾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炫耀与挑衅。
林婉儿的马车 · 精心算计
与谢清马车的“开放”不同,稍小一些、但同样精致的马车里,林婉儿正襟危坐。她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套小巧的茶具,她正小心翼翼地烹茶,动作优雅,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她的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尤其是前方阮郁马车方向的声响,以及……后方那辆马车里传来的、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调笑声。
“翠浓,”她轻声唤道,声音柔婉,“你去问问玄墨侍卫,表哥可需要添些热茶?我这儿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她将一盏清亮碧绿的茶汤倒入准备好的青瓷盏中,递了过去。
这已是今日第三次“送茶”了。前两次,玄墨都以“公子正在处理公务,不便打扰”为由婉拒。但林婉儿并不气馁,她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体贴温顺,总能找到机会接近表哥。至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用心”和“贤惠”。
阮郁的马车 · 压抑的烦躁
整个队伍最核心、装饰却最为低调内敛的马车内,阮郁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舆图和文书。炭盆里的银骨炭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融融暖意,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
玄墨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车壁的隔音尚可,却并不能完全阻隔后方那辆马车里隐隐传来的、谢清那带着磁性的沙哑笑声,以及那不成调的琴音。那笑声如此刺耳,如同有人用指甲在刮擦上好的瓷器。
每当这笑声传来,阮郁翻阅文书的手指便会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眼底的寒意便深一分。
他不需要回头,也能想象出谢清那副恣意妄为、带着面首招摇过市的模样。更能想象出,林婉儿此刻定然又在想方设法地往前凑。
这两个女人……一个如烈火,蛮横地灼烧着他刻意维持的冷静与秩序;一个如藤蔓,无声地缠绕着他,试图汲取她想要的关注和怜惜。
都令人无比厌烦。
“玄墨。”阮郁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属下在。”
“传令下去,加快行程。今日未时之前,抵达下一个驿馆。”
“是。”
他需要尽快抵达钱塘。只有将这两个麻烦暂时安置,他才能腾出手来,处理正事,以及……去见那个让他心思牵动、与这车厢内所有令人烦躁的存在都截然不同的人。
他闭上眼,指节轻轻敲击着舆图上“钱塘”二字的位置。
苏小小……
想到那个名字,脑海中便浮现出西泠小院的宁静,西湖的潋滟,以及她身上那种混合着沉静与灵动、懂得与疏离的独特气质。那才是能让他紧绷神经稍作舒缓的存在。
车厢外,谢清的笑声再次隐约传来,带着柳明轩新换的一首更为靡丽的曲调。
阮郁的眉头蹙得更紧。
这漫长的南下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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