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处,除了苏丹的签名和火漆印清晰可辨,还有当时殖民地总督的官方签名和鲜红的官印。
地契下方,另附一张单独折叠的、质地更为坚韧的桑皮纸。展开后,是一幅绘制得极为精细的墨线地图。
地图以惊人的准确度描绘了那片雨林的轮廓、主要河流走向、几座标志性的山峰,以及几个关键的、刻有特殊图腾符号的巨大岩石界标点。
地图空白处,另有一段蝇头小楷写就的汉字备注:“……此地多巨木,瘴疠深重,然土人言其地脉有灵,藏金玉之精。鹤年公得之,慎之重之,非为伐取,实乃保境安民之凭。后世子孙,当以守护为先,勿贪一时之利而毁此天然藩屏。切记!沈鹤年 手书 庚午年季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书房里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雨滴敲打宽大芭蕉叶的单调回响。
沈廷耀如同被石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死死钉在那份泛黄的地契和手绘地图上,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惊涛骇浪般的震惊、被隐瞒的愠怒、对先祖深意的茫然、以及一种被历史真相瞬间击中的巨大冲击。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想要触碰那份文书,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住,仿佛那纸张带着无形的灼热。
“螣蛇杖……‘螣蛇’……竟藏于此?”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家训有云:‘螣蛇乘雾,终为土灰;唯根深者,荫蔽子孙。’原来……根在这里……”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第一次真正地、毫无保留地聚焦在Ling的脸上,那审视的目光中,先前冰冷的评估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动和深沉的探究所取代。“你……是如何发现的?”这个问题不再是一个考校者居高临下的发问,更像是一个被历史真相撼动了根基的人,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指引。
“直觉,沈老先生。”Ling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她迎上老人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更重要的,是尊重器物本身。每一件古物,都是沉默的讲述者。这玉杖的雕工、重量、蛇首的威仪感,都指向它非同寻常的身份。而杖尾的金属底托,其材质、色泽与玉身虽协调,但工艺细节的微妙差异,以及那个十字凹痕的绝对规整,都暗示着它并非简单的装饰或配重,更像是……一道被精心设计的门。它过于完美,完美到不像一个终点,而像一个等待被发现的起点。”
Ling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静,“我只是试着去倾听它可能想诉说的故事。至于暗格的开启方式,那种微妙的滞涩感,是古老机关常见的保护机制,需要恰到好处的力道和耐心,也是对探求者诚意的一种考验。”
沈廷耀久久地凝视着Ling,书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窗外雨声淅沥。终于,他极其缓慢地、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他没有说话,但周身那种磐石般的疏离与审视感,如同初春河面的坚冰,在那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深邃的缝隙。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意义非凡的地契和地图重新卷好,放回暗格,再将玉杖底托严丝合缝地旋紧,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Ling,声音低沉了许多,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明天,随我去看看那片林子。看看我们沈家……真正的‘根’。”
暮色沉入沈宅祠堂,香炉青烟缠绕着梁间螣蛇木雕。外公枯瘦的手指划过鎏金族谱,最终停在“沈鹤年”三个斑驳的朱砂字上。“今日是蛇年蛇日,”他声音似锈铁摩擦,“该蜕皮的终究要蜕。”窗外暴雨骤起,雨鞭抽打着百年菩提树垂入地缝的气根,如同巨蛇啃噬着汉白玉基座。
祠堂陷入死寂。外公颤抖的手突然砸向玉杖底托,暗格弹开的瞬间,狂风撞碎琉璃窗!闪电劈亮族谱末页——
沈鹤年1870年手书:“持杖者非血脉,乃心系雨林之人。”
泛黄桑皮纸下,一枚钨钢戒指令烛火失色。戒面螣蛇鳞片层层叠压,蛇眼嵌着泪滴形碧玺——与玉杖顶端那颗同出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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