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关。
这座扼守大乾西北咽喉,与“御金关”互为犄角、拱卫北疆的第二道铁壁雄关,此刻却飘扬着金国狰狞的金狼旗。
关墙之上,金国士兵盔甲鲜明,刀枪如林,森冷的寒光映照着关下苍茫的荒原。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无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完颜麟一身玄黑金狼战甲,立于关楼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片被踩在铁蹄之下的土地。
寒风卷起他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父王,”年轻的完颜宣站在他身侧,同样身着金国贵族战袍,脸上却难掩震惊与一丝困惑。
“这……这大散关,叶家军经营多年的要塞,竟然……就这么轻易落入我们手中?那赵峥……他真的答应了我们所有的要求?割让燕云十六州?这……这岂不是自毁长城?”
完颜麟的目光依旧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座名为临安的繁华都城。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嘲讽:“宣儿,你以为坐在大乾龙椅上的,还是那个刻薄寡恩却尚存一丝理智的赵峥吗?”
完颜宣一愣:“父王的意思是?”
“赵峥?”完颜麟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就算再恨叶凌云入骨,再想借刀杀人除掉叶家军,也绝不敢、更不会蠢到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
燕云十六州是什么?
那是大乾北方的天然屏障!
是抵御我大金铁蹄的最后防线!
更是天然的草场,是养马之地!
没了燕云十六州,大乾将不再有大规模的骑兵!
割让燕云十六州,等同于敞开国门,引狼入室!
赵峥再昏聩,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他若真敢如此,不用叶家军动手,大乾的宗室勋贵、三公九侯,就能将他撕成碎片!”
完颜宣倒吸一口凉气:“那……那如今大乾龙椅上坐的是谁?谁能有如此滔天权势,瞒天过海,行此亡国之举?”
完颜麟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儿子,一字一句道:“是她。一个我们都希望坐上去,却又不得不忌惮的人。”
“她?”完颜宣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那个总是低眉顺眼、侍立在霓凰公主赵婉儿身边的婢女,“您是说……?!”
“不错!”完颜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棋逢对手的警惕,也有一丝被其手段折服的忌惮,“正是她!如烟!”
他回想起断龙峡惨败后,自己带着残兵败将,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回金国时的狼狈与不甘。
他本以为需要蛰伏数年,积蓄力量,才能卷土重来。
却不曾想,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婢女,竟如同鬼魅般找到了他!
“她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筹码。”
完颜麟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凝重,“燕云十六州!完整的、唾手可得的燕云十六州!
条件只有一个——我大金倾尽全力,将叶家军主力,永远地钉死、歼灭在北境边关!”
“她……她如何能做到?”完颜宣难以置信,“割让国土,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一个婢女……”
“婢女?”完颜麟打断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宣儿,你太小看她了!她是赵峥的女儿!一个被刻意隐藏、被当作棋子培养、最终却反噬其主的……毒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她如何做到的,我至今未能完全参透。
但事实摆在眼前!
大散关已在我手!
通往燕云十六州的通道已然洞开!
朝廷的调令、关防的撤换、守军的‘配合’……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
大乾的权柄,至少在涉及北境军务和割地事宜上,已不在赵峥手中!
而是被这个赵如烟,以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牢牢掌控!”
这才是最让完颜麟忌惮的地方!
一个能无声无息架空皇帝,操控朝局,将国之重器当作交易筹码的女人,其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能量之大,远超他的预期!
他甚至怀疑,赵峥如今是否还活着,或者只是被囚禁在深宫的傀儡!
“剿灭叶家军,换取燕云十六州……”
完颜麟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里是叶家军死守的“御金关”。
“叶家军,是叶啸天留下的铁血脊梁!钧天君虽陨,余威犹在!正面强攻御金关,代价太大,胜算难料。但如今……”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手指重重敲击在关墙冰冷的垛口上:
“有了这大散关!我们便能绕过御金关天险,直插叶家军后方!
断其粮道,毁其根基!与正面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叶家军再强,也难逃覆灭之局!燕云十六州,将是我大金囊中之物!”
“她……赵如烟,为何要如此?”完颜宣依旧感到不可思议,“她也是赵家血脉,为何要引外敌毁自家根基?”
“为何?”完颜麟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人性的锐利,“权力!仇恨!还有……嫉妒!”
他想起赵如烟那双看似平静却暗藏滔天野心的眼睛:“她恨赵峥的薄情寡恩,将她当作棋子利用!
她恨赵婉儿的尊贵身份,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她渴望的一切!
她更恨……叶凌云!”
完颜麟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那个曾经被她视为纨绔废物、却最终光芒万丈、成为赵婉儿夫君的男人!
她求而不得,便生毁灭之心!
她要毁掉赵峥的江山,毁掉赵婉儿的一切,更要毁掉那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叶凌云!
为此,她不惜将整个大乾拖入深渊!这份扭曲的恨意,便是她最大的驱动力!”
大乾皇宫,养心殿。
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死寂。
龙椅上,赵峥一身明黄龙袍,形容枯槁,眼神浑浊,早已不复昔日帝王威仪,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他面前,站着那个他曾经视作棋子、如今却成为他最大梦魇的女人——赵如烟。
她不再是那身素雅的婢女服饰,而是一袭裁剪合体、绣着暗金凤纹的墨色宫装,长发高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站在那里,气度从容,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父皇,”赵如烟率先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情绪。
“割让燕云十六州、借金国之手剿灭叶家军的旨意,可是您亲自用印,昭告天下的。
如今金国依约拿下大散关,叶家军覆灭在即,您这‘昏君’之名,怕是……再也摘不掉了。”
杀人诛心!
赵峥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屈辱与愤怒的火焰,他死死盯着赵如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旁,那个跟随他数十年、曾被他视为心腹的皇城司指挥使王承恩,此刻却低眉顺眼地站在赵如烟身侧,如同一条驯服的忠犬,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你……你……如此这般”赵峥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仅仅……仅仅是为了扶持老三那个废物上位?”
“赵楷?”赵如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与轻蔑,“他也配?”
她向前一步,墨色宫装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癫狂的野心与宣告:
“我要的,是君临天下!”
“我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我要让这大乾的万里河山,匍匐在我的脚下!我更要大金的江山!我要一统天下!
我要让所有曾经轻视我、践踏我、将我当作棋子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要让赵婉儿……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看着我如何将她拥有的一切,连同她心爱的男人,都……碾!成!齑!粉!”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扭曲的快意与刻骨的恨意。
她脑海中闪过叶凌云在临安诗会上光芒万丈的身影,闪过赵婉儿依偎在他身边时幸福的笑容,闪过自己作为婢女只能躲在阴影里仰望的卑微……这些画面如同毒刺,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同样流着赵家的血,赵婉儿生来就是金枝玉叶,能嫁给叶凌云那样的天之骄子?
而她,却只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一个任人摆布的婢女?!
她不甘心!她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赵如烟,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君临天下?”赵峥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儿,听着她那惊世骇俗的宣言,先是愕然,随即竟发出一阵嘶哑而凄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哈哈哈……君临天下?就凭你?一个……一个见不得人的……”
“闭嘴!”赵如烟脸色瞬间阴沉如冰,眼中杀机暴涨!
赵峥那未出口的“贱婢”二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刺中了她内心最深的伤疤!她最恨的,就是这无法抹去的卑微出身!
“王承恩!”赵如烟的声音冷得像冰。
“微臣在。”王承恩躬身应道,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养。送陛下回寝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赵如烟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遵命。”王承恩一挥手,两名面无表情、气息阴冷的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瘫软在龙椅上的赵峥。
赵峥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充满怨恨、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如烟,直到被拖出殿外,消失在阴影之中。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赵如烟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她缓缓抬起手,抚摸着冰冷的蟠龙柱,感受着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纹路,眼中燃烧着炽热而扭曲的火焰。
“叶凌云……赵婉儿……”她低声呢喃,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等着吧……你们的末日……快到了!这大乾的江山……这天下,终将是我赵如烟的囊中之物!”
殿外,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帝国都城。
大散关的烽烟,皇宫的暗流,如同两条致命的绞索,正缓缓收紧,勒向那支远在北境、腹背受敌的铁血雄师——叶家军。
而岭南苍梧郡,那盏在叶凌云手中点燃的希望之火,也在未知的风暴中,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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