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封阳郡郡衙。
宁国公周金玉端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三角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他正盘算着如何进一步压榨岭南各部的价值,如何在瓜分苍梧郡的盛宴中攫取最大利益。
然而,这份运筹帷幄的从容,被一阵仓惶的脚步声和惊恐的禀报瞬间击得粉碎!
“国公爷!不好了!败了!兀突骨将军……败了!”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狼牙洞溃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什么?!”周金玉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玉扳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被惊愕和暴怒取代,三角眼中射出骇人的寒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嘶鸣:
“败了?两万对一万!以逸待劳!设伏截杀!你告诉本公……败了?!兀突骨呢?他是干什么吃的?!废物!”
溃兵吓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死了……都死了!那岳飞……他不是人!
他……他手里拿的是霸王枪!叶啸天的霸王枪!
一枪掷出,就……就开了一条血路!
哈鲁达将军……被他一枪砸成了肉泥!连人带马都……都碎了!”
“霸王枪?!”周金玉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叶啸天的神兵!那柄重逾千斤、象征着大乾军魂的绝世凶器!
怎么会落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里?
这怎么可能?!叶凌云竟将此物交予岳飞?
这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心惊的。
“还有……还有天雷!天罚!”
溃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那地狱般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
“叶家军……他们……他们扔出来好多黑疙瘩!
会炸!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兄弟们……兄弟们成片成片地倒下!胳膊腿乱飞!太可怕了!
兀突骨将军……被炸得……炸得都找不着了!
两万人……全……全垮了!
逃都没地方逃啊!那根本不是打仗……是……是屠杀!”
溃兵的描述语无伦次,却勾勒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炼狱图景。
周金玉的脸色由惊愕转为铁青,再由铁青转为煞白!
他并非无知之辈,瞬间便明白了那所谓的“天雷”、“天罚”是什么!
“火药!是火药!”周金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溃兵,仿佛要确认这荒谬的事实,“你是说……那一万叶家军,人手都有这种……会爆炸的黑疙瘩?!他们扔了好几轮?!”
“是……是的!国公爷!千真万确!他们扔了好几轮!炸得我们魂都没了!那东西……那东西太邪门了!”
溃兵用力点头,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周金玉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太师椅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和……恐惧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失算了!彻底失算了!
他本以为叶凌云在苍梧郡搞的那些“奇技淫巧”,不过是些赚钱的玩意儿。
玻璃、细盐、白糖、水泥……这些固然价值连城,但终究是“商贾小道”。
他从未想过,叶凌云竟将火药这种东西,发展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居然单兵携带,形成覆盖性的毁灭打击!
人手一个!一万枚会爆炸的“黑疙瘩”!
这是什么概念?这足以在野战中瞬间摧毁任何一支没有防备、缺乏纪律的军队!
岭南那些土司联军,空有悍勇,却一盘散沙,面对这种超越时代的武器,溃败是必然的结局!
“格物院……格物院!”周金玉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眼中充满了忌惮与贪婪。
他终于明白了叶凌云为何如此重视那个地方!
那里不仅仅是赚钱的工坊,更是打造战争利器的兵工厂!
是叶家军未来争霸天下的核心倚仗!
苍梧郡的守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如果他们也装备了这种“天雷”,再加上那坚固得不像话的水泥城墙……
强攻?那简直是拿人命去填!
就算最后能攻下来,他周金玉在岭南经营多年、赖以立足的势力,也将元气大伤,甚至可能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趁机吞并!
赵如烟许诺的利益虽大,但终究是画饼,远不如眼前保存实力来得实在。
“不行!绝不能硬拼!”
周金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必须改变策略!
目光扫过厅内那些闻讯赶来、同样面露惊惶的土司首领和部落头人,心中冷笑。
这些人是他的刀,但刀钝了、折了,就失去了价值。
为了一个苍梧郡,把老本拼光?不值得!
“诸位!”周金玉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沉稳的姿态,声音带着安抚与蛊惑。
“此战失利,非战之罪!实乃叶家军狡诈,动用邪器!此等有伤天和之物,必遭天谴!我军暂避锋芒,并非怯战!”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精光:
“苍梧郡,弹丸之地,孤悬岭南!
叶凌云小儿,穷兵黩武,所产之物虽奇,却需外界输入粮草、原料方能维系!
本公决议——封锁苍梧!
断绝其一切商路!凡粮食、布匹、药材、铁器、硝石、硫磺……所有物资,严禁流入苍梧郡!违令者,杀无赦!抄家灭族!”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公倒要看看,没有粮食,没有药材,没有原料,他叶凌云靠什么养活那十几万张嘴!
靠什么维持他那格物院的运转!
靠什么造他那‘天雷’!
围他一年半载!
饿也能把他们饿死!
困也能把他们困死!
届时,苍梧郡不攻自破!
那些玻璃作坊、白糖秘方、细盐工艺……还不是我等囊中之物?!”
土司首领们闻言,脸上的惊惶稍退,取而代之的是贪婪与附和。
硬拼不行,围困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断绝粮道,封锁物资,让敌人不战自溃,这是岭南部落对付仇敌的惯用手段!
“国公爷英明!”
“对!困死他们!”
“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
周金玉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却暗自盘算:
封锁只是第一步!
必须派人潜入苍梧,混入格物院!
探清那“天雷”的虚实、产量、弱点!
甚至……窃取配方!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白砂糖、细盐、玻璃……那可都是流淌着黄金的河流!
他周金玉,绝不会放弃!
苍梧郡,郡衙议事厅。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芷青端坐在主位,绝美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往日雍容华贵的气度此刻只剩下深沉的忧虑。
她纤细的手指,正微微颤抖地抚摸着案几上一只通体雪白、却羽毛凌乱、翅膀带伤、气息奄奄的“穿云隼”。
这只耗费她数十年心血培育、水火不避、飞矢难伤的异种信鸽,此刻却伤痕累累,洁白的羽毛上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和尘土,鸽眼中充满了疲惫、惊悸与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它的脚踝上,绑着一个染血的细小竹筒。
宁宸轩、段明月、段云曦肃立一旁,目光都聚焦在那竹筒上,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段明月紧握着女儿段云曦的手,指节发白,脸色苍白如纸。
叶芷青小心翼翼地解下竹筒,用颤抖的手指剥开密封的蜡层,取出里面卷紧的油纸。
当她展开纸条,看到那熟悉的、属于叶凌云的笔迹,以及那几行用特殊密码写就的绝命信息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北境危!驿站尽毁!金军已入关!疑赵卖国!】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驿站尽毁!
金军入关!
赵峥卖国!
“噗——!”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叶芷青口中喷出,溅落在雪白的信纸上,如同点点凄艳的梅花!
她的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
“娘娘!”
“芷青!”
“皇后娘娘!”
宁宸轩、段明月、段云曦同时惊呼,连忙上前搀扶。
叶芷青摆摆手,强撑着坐直身体,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悲愤!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且比她预想的更加凶险,更加残酷!
凌云……!
“凌云……我的儿……”段明月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眼泪瞬间决堤,心如刀绞,几乎要晕厥过去,全靠段云曦死死扶住。
宁宸轩迅速接过纸条扫了一眼,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分析着这惊天的噩耗:
“驿站尽毁……意味着我们在北境的情报网被连根拔起!
金军入关……赵峥卖国……这……这简直是自掘坟墓!
王爷只带了三千人,如何能应对金国大军和朝廷的双重绞杀?!”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芷青,声音急促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皇后娘娘!必须立刻用穿云隼将消息传递给御金关的叶家军主力!
让他们知道真相!让他们放弃死守关隘,立刻突围!寻找王爷!接应王爷!这是唯一的生机!”
叶芷青看着案几上气息奄奄的穿云隼,眼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力,声音沙哑:
“本宫……何尝不想?但你以为本宫没有试过吗?在北境异动之初,本宫便已连续派出了三只穿云隼!
结果……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指着那只受伤的信鸽,声音带着一丝悲凉与洞察:
“这只……是唯一飞回来的!而且……它受伤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金国,或者说那个完颜麟,已经洞悉了穿云隼的存在!
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专门猎杀我们的信鸽!这只……或许是侥幸逃脱,或许是……他们故意放回来的!”
“故意放回来?!”宁宸轩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叶芷青的言外之意,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您的意思是……这消息……可能是假的?是完颜麟设下的陷阱?故意引我们……或者引叶家军主力出关?!”
这个猜测太过惊悚!
如果真是如此,那完颜麟的心机之深、手段之毒,简直令人发指!
他不仅要叶凌云的命,更要整个叶家军陪葬!
叶芷青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无声滑落:“本宫……不知道!但无论如何,这只穿云隼带回来的消息,都预示着凌云……凶多吉少!北境……已成死局!”
她睁开眼,看着宁宸轩,眼中充满了挣扎与决断:
“调动叶家军?谈何容易!父王临终严令,叶家军死守御金关,绝不出关!
这是军令!是烙印在叶家军骨子里的铁律!就算凌云亲至,也不一定能调动那二十万骄兵悍将?
仅凭一只受伤信鸽带来的、真假难辨的消息?更何况,这极可能是个陷阱!”
宁宸轩哑口无言。
他深知叶家军对叶啸天的忠诚近乎信仰。
叶啸天的遗命,在他们心中就是不可违背的天条!
如今要主力放弃雄关,深入险境?难如登天!
更何况,完颜麟完全有可能伪造消息,设下陷阱,等着叶家军主力离开坚固的御金关,在野外予以围歼!
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王爷……”
段云曦急得眼泪直流,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笼罩着整个议事厅。
叶芷青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看着远处格物院工地上依旧忙碌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
她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掌握着庞大的情报网络,是九天之一的阳天君,但此刻,面对北境那盘死棋,面对叶凌云身陷的绝境,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
穿云隼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在寂静的厅内显得格外刺耳。
这只伤痕累累的信鸽,仿佛成了北境危局和苍梧困境的残酷象征。
南有周金玉的封锁绞索缓缓收紧,北有完颜麟的屠刀高高悬起。
叶凌云,这位年轻的秦王,和他一手缔造的苍梧奇迹,正被推入前所未有的……绝境深渊!
而他们,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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