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流持续冲刷着左手,纪川几乎要将皮肤搓掉一层皮。
他机械地重复着冲洗的动作,洗手液瓶身肉眼可见地瘪下去一大截。
整整十遍。
牙膏管彻底干瘪下去,仿佛连最后一口气都被榨干了。
而他的口腔里弥漫着浓烈的薄荷味,牙龈甚至有些刺痛。
要不是时间紧迫,外面还有个状态明显不对的商时砚等着,他简直想立刻冲出这安全屋去找个医疗中心洗胃。
还好左右手都好使。他带着点不合时宜想道。
不然光靠左手,这工程量普通人得弄到明年去。
水声不绝,他的思绪正以同样的速度奔涌。
他的第一意识——疑点太多了,要做的事堆积如山,必须分个轻重缓急。
目前的最高优先级……他抬眼,凑近那面光洁的镜子。那只灰蓝色的义眼,此刻看起来与平常毫无二致,虹膜纹理清晰,瞳孔在光线变化下自然收缩。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凝视了整整十分钟。
很好。看不出来。
他暗自松了口气。至于更深层次的确认……只能等单独行动时再说了。
现在?他不敢冒险。
天知道这鬼地方,包括这个洗手间,被商时砚装了多少个摄像头。
下一个优先级:那个该死的U盘。
那到底是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简单。
一个本应毫无自主意识的“黑面人”,在那种生死关头,不仅没有全力击杀他这个入侵者,反而只是将他撞飞,还趁机塞给他一个东西……这本身就透着极致的诡异。
纪川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个黑面人……他有自己的意识?
是Z?那个江鲶日记里的……?
他在审判庭核心这些年,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看到自己这个“后来者”闯进来要摧毁主机,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这个念头让纪川的心跳微微加速。如果真是这样……
他思绪一顿,仿佛本能地抗拒去思考接下来的问题。
最后,也是最棘手、最让他心绪难平的一项:商时砚。
商时砚为什么会出现在审判庭核心?
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是通向哪里的秘密通道?
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击杀黑面人?
然后,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起来?
为什么他看起来比被囚禁的自己还要憔悴、绝望,仿佛随时会碎掉?
为什么……要背叛?
但眼下最现实的困境是:等会儿出去,他该怎么面对商时砚?该说什么?做什么?
纪川感觉糟透了,内心翻涌着极其复杂、难以厘清的情绪。
也许……他该表现得像个正常被囚禁的人?绝望崩溃?或者虚与委蛇地讨好?
或者干脆……寻找机会挣脱锁链,杀了这个囚禁者然后逃走?
他还在纠结这令人头疼的问题,洗手间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人影带着风,几乎是撞了进来!纪川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姿态,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视野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紧接着,一个滚烫颤抖的身体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力道之大,勒得他肋骨生疼。
商时砚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或强撑的温和,而是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颤抖,几乎是带着破碎的哭腔,语无伦次地在他耳边低吼:
“别看了!别看了!”
“我们走好不好?离开这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现在就走!”
“去睡觉好不好?或者……或者你来杀了我!杀了我好不好?别看了……求求你别再看了……求你了……”
黑暗和突如其来的禁锢让纪川浑身瞬间绷紧。
但电光火石间,几个念头清晰无比地闪过:果然不能轻举妄动!
商时砚这反应绝对有大问题!虽然完全搞不懂自己刚才在镜子里“看”了什么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而且果然有监控!连洗手间都不放过!其他地方肯定更是天罗地网!
现在,安抚!必须立刻安抚!不能再让他被刺激了!
几乎是本能驱使,纪川强行压下反击的冲动和身体的不适感。他艰难地在商时砚铁箍般的怀抱里转了个身,面对着对方。
他伸出手,有些生涩地回抱住了商时砚剧烈颤抖的身体,甚至在他紧绷的脊背上笨拙地、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两下。
“我没事……” 纪川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和刚才的干渴而异常沙哑、生涩,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平稳,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柔和,“商时砚,你怎么了?别这样……我没事。告诉我,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微微仰起头,想透过指缝或者商时砚捂得并不严实的手掌边缘,看清对方此刻的表情,并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那份刻意“柔和”的伪装。
然而,预想中的任何反应都没出现。
商时砚的身体猛地僵住,捂着他眼睛的手也瞬间松了力道。纪川的视野恢复了一些模糊的光感,他看到了商时砚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上,先是一片空茫的死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间褪去。紧接着,空白的底色被一种纪川从未见过的、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那恐惧如此浓烈,几乎扭曲了商时砚英俊的五官,瞳孔紧缩到针尖大小,死死地瞪着纪川的脸,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呃……”商时砚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窒息般的气音。他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猛地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被湿滑的地砖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去!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保护动作,脊背和后脑勺眼看就要磕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纪川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但锁链限制了他的动作幅度,指尖只堪堪擦过商时砚的衣角。
然后,在纪川完全愣怔、困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摔倒在地的商时砚根本没有停留哪怕一秒。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动作狼狈不堪,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怪物在追赶。他甚至再次被自己慌乱中踩到的锁链绊了一下,差点又摔倒,却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水。
纪川:“……?”
他彻底懵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再次看向那面光洁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银发有些凌乱,灰蓝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强装出来的、试图安抚对方的“柔和”,以及此刻满溢的、纯粹的困惑和茫然。
……挺柔和的啊?
纪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微微蹙起,无声地发出灵魂拷问。
没有冷漠,也没有厌恶吧?
他……到底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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