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砚又一次走进了熟悉的暗巷。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湿冷地弥漫在空气中,像极了以往无数个他们“偶然”相遇、或是并肩而出的早晨。
他刻意甩开了明远,独自一人在这条走过不知多少遍的巷弄间徘徊。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以后,大概不会常来了。
可他的脚步,却像是拥有自己的意志,拐过几个弯后,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安全屋楼下。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阳台上。
曾经,他无数次站在那里,眺望着巷口,等待那个银发的身影归来。
而现在,他站在下面,阳台之上,却空空如也。
商时砚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没有,K先生现在正好好地待在他精心安排的、绝对安全的地方呢。
多么乖巧,多么安静,多么……符合他曾经那些阴暗的、想要将那人锁起来、只属于自己的疯狂愿望。
可是,他的双腿却像是不听使唤,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安全屋的门口。
手指近乎本能地输入了密码,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微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浓重,却带着时光停滞的滞涩感。
就像……就像他们当时打开他母亲,红雀的那间废弃安全屋一样。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猛地一抽。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要这样。
他宁愿不要将他关起来,也希望能再看到那个人,像从前一样,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
屋内的灰尘积得并不厚。他想,就随便看看吧。
顺便把K先生的旧衣服都收拾带走,还有他的武器也得收好。
再看看他有没有又偷偷藏起一些压缩饼干和营养剂……哦,那些东西,算了,还是扔掉吧。
不。他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算了,还是都收起来吧,只是要仔细藏好,不能让他醒来后发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承载了他们太多记忆的空间。
客厅,厨房,那张曾缠绕着体温与喘息的沙发……算了,他近乎赌气地想,把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走算了。
每一件物品,都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证明,是他曾经拥有过那个鲜活的他的烙印。
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冲动,想把这几面墙都整个抠下来,一起带走。
可理智告诉他,仅凭他一个人,这显然无法完成。
商时砚无奈地想,只好叫人来搬了。只希望那些人手脚能轻些,别笨手笨脚地碰坏了什么。
不过,武器,必须由他亲自来收拾。
毕竟,那是K先生最宝贵的东西了。
他轻车熟路地走向纪川的武器储存室。
那里有他的武器架。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里面,各式枪械被擦拭得锃亮,如同陈列的艺术品,冰冷,却带着纪川特有的秩序感。
商时砚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但笑容随即又撇了下去,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的吃味——他对这些武器,倒是上心。
他随手拿起一把p229,触手是熟悉的冰冷和重量。
他下意识地掏出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放在一起对比。
很快,他发现了细微的不同——在他自己这把的枪托下方,一个极其隐秘的位置,刻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符号。
那图案有些奇特,有点像狙击镜里的十字瞄准线,却又更加繁复一些。
商时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是某种组织的暗号?
还是……“此物有主”的标记?
或者,更可爱的,“我是猎物”的宣告?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庞大的储存架,
忽然,像是触电般,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
他变得有些急切,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开始挪动那个沉重的武器架。
一下,两下……当储存架被移开足够的空间后,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就在墙壁与架子原本紧贴的角落,一个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小小的暗扣,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沉寂了太久、几乎麻木的心脏,突然开始失控地、剧烈地跳动起来,撞得胸口生疼。
等一下……等一下!
K先生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从来没有在这后面放过任何东西,对吗?
对的!商时砚在心底大声回答自己。
那……是不是就没有必要看了?
也许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检修口。
可是,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按下了那个暗扣。
“咔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暗格弹开的瞬间,商时砚整个人愣住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仿佛无法承受眼前所见。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放下手,眼眶已然通红。
他伸出手指,近乎虔诚地,去触碰暗格里面的东西。
是什么?
当时K先生是怎么说的?
他说,杀手会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藏在武器储存架后面。
他说,他自己,没有放任何东西。
商时砚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
“骗子……”
只见那个不大的暗格空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的指尖最先触到的,是一小束干枯的薰衣草,用丝带系着的,依旧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香气。
下面,压着几封边缘有些磨损的信封——是他当年那些幼稚又炽热、一遍遍被无视的情书。
旁边还有一台相机、几件他送过的小玩意,一些不起眼的、他以为早就被纪川随手丢弃的礼物……原来,都被收藏在了这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深处。
那里的东西放得有点深,他小心地将它们一一取出。
一个泛着冷光的、金属质地的银白色小盒子,样式简洁。
盒子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卡片。
还有……两张打印好的机票,目的地是普罗旺斯,日期是——今年的7月20日。是他的生日。
商时砚的手指颤抖着,拿起那张卡片。
卡片很干净,上面只有寥寥几字,笔迹是纪川带着锋利棱角的字体,却透着一股欲言又止的笨拙:
【to 商时砚。
生日快乐。】
而在落款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明显的、欲盖弥彰的墨点,仿佛执笔之人在这里犹豫、挣扎了许久。
最终,墨点之后,只留下了两个清晰的字母缩写。
不是K。
是J和c。
他的呼吸彻底乱了。他拿起那个银白色的小盒子,几乎是匆忙地将它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简约的男款指环,没有夸张的装饰,只在戒面上镶嵌着细碎的、排列成优雅穗状的紫色宝石,那形态,像普罗旺斯田野间摇曳的薰衣草花穗。
他颤抖着将戒指取出,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向指环的内侧。
那里,刻着一行更小的字:
【SSY&Jc】
SSY,是他名字的缩写。
那Jc呢?
Jc……是什么意思?
好难猜啊。
商时砚的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眼眶红得吓人。
好难猜啊……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代号K。
那……就是名字了吧?
这枚戒指,是给谁的呢?
好难猜啊……
他像个固执的孩子,拿起戒指,一个个手指试戴过去。
尺寸似乎经过了精心的计算,最终,只有左手的无名指,堪堪承受了这份迟来的、沉重的爱意。
这些东西,被藏在了最里面,最隐蔽的地方。
也许,连藏起这些东西的主人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过于羞赧,过于难以面对,所以才用这种别扭的、欲盖弥彰的方式,将这份心意紧紧锁住,不见天日。
商时砚终于泣不成声。他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攥着那枚戒指和那张写着生日祝福的卡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却奇迹般地,没有让那张单薄的卡片产生一丝褶皱。
为什么……他心想。
为什么幸福来到他身边,总是这样迟到?
喜欢跟踪十七次后,他终于肯咬我了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跟踪十七次后,他终于肯咬我了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