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楚瑶，是南国最受宠的嫡公主。
以前的日子，是浸在蜜里的。
父皇疼我，母后爱我，宫里的人都把我当成宝贝。
每到春天，母后就会牵着我的手，去后院的桃树下弹箜篌。
桃花落在琴弦上，落在她的发间，她教我按弦，教我唱《南风辞》，说“瑶儿，咱们南国的春，是天底下最暖的”。
那时候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我会好好学琴，好好读书，等长大了，嫁一个喜欢的人，守着南国的桃花，守着母后的笑容，安稳过一辈子。
可我忘了，南国太小，小到在大曜的铁骑面前，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景和三年秋，大曜的战书传到南国时，父皇一夜白头。
朝堂上吵成一团，有人说要战，有人说要求和。
可我们都知道，战，就是以卵击石；和，就只能牺牲我。
父皇把我叫到御书房，他看着我，眼里全是愧疚，说“瑶儿，委屈你了”。
我没哭，只是点了点头。我是南国的公主，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该为南国担起责任。
只是我看着窗外飘落的桃花瓣，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再也不能和母后一起，在桃树下弹箜篌了。
和亲的銮驾离开南国那天，天阴沉沉的。
母后站在城楼上，哭着喊我的名字，我却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銮驾越走越远，南国的城墙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里。
我知道，那个有桃花、有母后、有欢声笑语的家，我再也回不去了。
到了大曜，我才知道，帝王的恩宠，有多廉价。
萧烬没有来接我，只派了个礼部尚书，把我安置在后宫最偏僻的玉芙宫。
那宫殿又小又冷，窗户漏风，冬天连炭火都不够用。
宫女太监见我失宠，对我也毫不客气，送来的膳食要么是冷的，要么是馊的，衣服洗得发白，缝了又缝。
我每天都坐在窗边，看着南方的方向。
我想父皇，想母后，想南国的桃花，想宫里的小太监给我摘的荔枝。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那架从南国带来的、早已蒙尘的箜篌，一遍遍地弹《南风辞》。
琴弦断了一根又一根，我的手指磨出了茧子，眼泪落在琴弦上，冰凉刺骨。
有一次，我听说萧烬要去御花园，我特意换上了母后给我做的粉色宫装，想在他面前弹一曲，想求他对南国好一点。
可我刚走到御花园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他们说“陛下有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语气里满是轻蔑。
我站在寒风里，看着御花园里灯火通明，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我是南国的公主，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却在大曜的皇宫里，活得像个阶下囚。
我以为只要我安分守己，只要我乖乖听话，就能换来南国的和平，就能等到回家的那一天。
可我错了，萧烬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南国，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摆设，一个暂时安抚南国的筹码。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从一个清冷娇俏的少女，熬成了沉默寡言的妇人。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冬天一到，就咳嗽不止，夜里常常冻得睡不着觉。
我没有侍过寝，没有受过封，甚至连萧烬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宫里的人都说，我是个被遗忘的公主，迟早会死在这冰冷的玉芙宫里。
我有时候会想，我这么做值得吗？为了南国，为了父皇母后，我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可我又想，只要南国能平安，只要父皇母后能好好活着，我受点苦又算什么？
我死在玉芙宫的一个寒夜里。
那天雪下得很大，窗户漏进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浑身发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盏快灭的油灯，在寒风里摇曳。
我想起了母后，想起她牵着我的手，教我弹箜篌的样子；
想起了父皇，想起他把我抱在怀里，说“瑶儿是父皇的宝贝”的样子；
想起了南国的桃花，想起它们盛开时，像一片粉色的云。
我想再弹一次《南风辞》，想再吃一口南国的荔枝，想再听母后喊我一声“瑶儿”。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油灯一点点熄灭，看着黑暗一点点吞噬我。
就在我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我听到宫女在外面说话。
她们说，陛下要攻打南国了，说等雪停了，就派铁骑出发。
我猛地睁大眼睛，心里像被人用刀劈开一样疼。
我用尽全力，喊着“不要……不要攻打南国……”，可我的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到。
我攥着那枚母后给我的南国玉佩，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鲜血染红了玉佩。
萧烬！你这个骗子！我用我的一生，用我的命，来换南国的和平，你却还是要攻打它！
你毁了我的一生，还要毁了我的家国，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恨你！萧烬！我恨你毁了我的家，恨你让我活得如此卑微，恨你连我最后一点希望都不肯给我！
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会再这么傻！我要让你爱上我，要让你尝尝失去的痛苦，要让你永远都不敢再动南国分毫！
我要让你用一辈子来忏悔，来偿还你欠我的，欠南国的！
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玉佩。
窗外的雪还在下，玉芙宫的夜，冷得像冰窖。
我知道，我的身体死了，但我的恨，我的执念，会一直留在这宫里，等着一个复仇的机会。
后来，我看到了沈软软。她带着我的执念，变成了我，来到了萧烬身边。
我看着她第一次见到萧烬时，不卑不亢，敢跟他说“南国虽小，却也有风骨”；
看着她在长乐宫的廊下弹《南风辞》，让萧烬动了心；
看着她在上元节灯会上，让萧烬牵着她的手，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人；
看着她一点点让萧烬沦陷，让他把她当成心尖上的宝贝。
我心里又解气，又紧张。
解气的是，萧烬终于注意到了“楚瑶”，终于开始为“楚瑶”动心；
紧张的是，我怕沈软软会失败，怕萧烬不会真的爱上她，怕我的仇报不了，怕南国还是会被攻打。
生辰宴那天，我附在沈软软的意识里，看着她穿着白色宫装，弹着那首《帝王心》。
萧烬坐在龙椅上，眼里全是她的影子，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很平静——萧烬，你终于爱上“楚瑶”了，你终于要为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看着她毒发，看着她倒在萧烬怀里，看着萧烬撕心裂肺地哭，看着他抱着她的身体，喊着“楚瑶，你别离开我”，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快意。
萧烬，你也有今天！你现在有多痛，我以前就有多痛；
你现在有多绝望，我临死前就有多绝望！
当萧烬打开遗书，当他对着文武百官，嘶哑地说“从今往后，大曜永远不会攻打南国”时，我终于忍不住哭了。
不是难过，是心安。
我的仇报了，南国安全了，父皇母后可以好好活着了，南国的百姓可以不用流离失所了。
我看着萧烬后来的日子，看着他把沈软软葬在长乐宫，看着他每天去看她，看着他为了她，头发白了大半，看着他再也没有笑过，看着他遵守承诺，一直护着南国。
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里。
这就够了。
萧烬，你欠我的，欠南国的，你用一辈子的痛苦来偿还，不算多。
后来，沈软软完成任务离开了。
我站在长乐宫的庭院里，看着那架箜篌，看着那棵萧烬为我种的桃树，看着萧烬坐在廊下，对着我的牌位说话。
风拂过，像是母后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我知道，我可以安息了。
南国的桃花，还会每年盛开；
南国的百姓，还会过着安稳的日子；
父皇母后，还会健康长寿。
而我，终于可以回到那个有桃花、有母后、有欢声笑语的家了。
萧烬，余生的雪，你就一个人慢慢熬吧。
这是你应得的。
而我，要去见我的母后了。
她还在南国的桃树下，等着我回去，陪她弹一曲《南风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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