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赵队长那间冰冷办公室后的几天，林墨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了一层薄冰上。每一次与其他人的接触，每一次看似寻常的交流，他都格外警惕，仿佛赵队长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就在暗处注视着。他知道，上次的对话绝非简单的纪律问题处理，而是一次不动声色的敲打与试探。
就在这种紧绷的氛围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让林墨再次与赵队长产生了交集，而这次，试探的意味更加明显。
园区每月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消防与安全演习”，名义上是防范火灾，实则是强化守卫对猪仔的控制和镇压效率的演练。各小组需要派出代表，在保安队的指挥下，进行疏散、集结等流程。这次，A组的代表任务落在了林墨头上。
演习场地设在园区最大的中央广场——那个不久前才经历过血腥处刑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焦糊与血腥气，让每一个站在这里的猪仔代表都面色发白，神情紧张。
赵队长亲自担任总指挥。他站在一辆越野车的车顶上，手持扩音器，声音通过电流放大后，更添了几分金属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A组！区域东北角！疏散路线b！行动！”
林墨立刻按照指令，带领着A组抽调的十几名猪仔，沿着划定的路线快速移动。他注意到，赵队长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多次扫过他所在的方向。
演习间隙，各组原地待命。赵队长从车顶跳下，在一众守卫的簇拥下，巡视各个集结区域。当他走到A组附近时，脚步停了下来。
“林墨。”
“赵队长。”林墨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赵队长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守卫稍微散开一些，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相对私密的空间。这个举动本身，就传递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信号。
“演习流程，都清楚了？”赵队长开口，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目光却如同探针，落在林墨脸上。
“清楚了，队长。保证完成任务。”林墨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赵队长应了一声，视线却转向广场边缘那些持枪警戒的守卫，仿佛随口问道，“听说，你以前在国内，当过兵？”
来了！
林墨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他伪装身份“陈默”的背景之一，一个西南籍的退伍兵。赵队长突然提起这个，绝非偶然。
“是，队长。在部队待过几年。”林墨稳住心神，语气平静，带着一丝符合“陈默”人设的、对过往经历的平淡追忆，“后来退伍了，没找到好营生，瞎混，才落到这步田地。”他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悔恨”与“落魄”。
赵队长转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墨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这层伪装：“部队里，教过你们怎么管理吗？怎么让一群人，听话？”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它直接触及了林墨在A组看似有效的管理方式，以及他可能超出普通“猪仔”的能力范畴。
林墨大脑飞速运转，谨慎地回答：“部队主要教服从命令，听指挥。管理……谈不上。就是觉得，在这里，要想活得好点，总得想办法让手底下的人肯干活。光靠打骂，有时候效果也不好，适当给点甜头，可能更管用。”他将自己的行为解释为一种基于利益的、朴素的生存智慧。
“甜头？”赵队长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你倒是懂得变通。不过，别忘了，再好的甜头，也是园区给的。离开了这里，你们什么都不是。”
他话里有话，既像是在肯定林墨的“方法”，又像是在提醒他权力的来源和自身的处境。
“队长说得是。”林墨低下头，“我明白自己的位置。”
“位置……”赵队长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林墨，又看向远处那些麻木站立的猪仔代表，“有时候，位置坐得稳不稳，不光看你自己，还得看你周围的人，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林墨心中一凛。这是在暗示孙浩事件，还是意有所指？是指他小组内部，还是指他正在接触的其他人？
“队长放心，我会管好我的人，绝不让他们给园区，给队长您添乱。”林墨立刻表态，将姿态放到最低。
赵队长盯着他，沉默了几秒钟。那沉默带着巨大的压力，仿佛在衡量他话语中的诚意。
“最好如此。”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谁给我制造麻烦，我就解决掉麻烦的源头。”
这句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冰锥，直刺林墨心底。他毫不怀疑赵队长话里的真实性，活埋的“小广西”就是明证。
“我明白。”林墨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后背已然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演习继续的哨音响了。
赵队长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指挥位置，仿佛刚才那段充满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林墨站在原地，看着赵队长冷硬的背影，心中波涛汹涌。这次短暂的、在演习间隙的接触，比上次在办公室更加凶险。赵队长的问题层层递进，从背景到方法，再到警告，每一步都在试探他的底细和意图。
这个人，对他起了疑心？还是仅仅因为他的“管理才能”引起了注意，进行的例行敲打？
林墨无法确定。但他知道，自己在赵队长心中的“关注度”，已经大大提升了。这既是危险，也可能……是某种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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