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摔门而去后,别墅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那声引擎的咆哮如同最后的休止符,斩断了所有尚未说出口的解释与挣扎。
林晚星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掏空般的麻木。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用力攥紧后的红痕,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不该来的孩子”……“冰冷的牢笼”……
那些在极度伤心和愤怒下脱口而出的话,此刻像回旋镖一样,反复切割着她自己的心。她并非真心如此,那只是被误解、被伤害时的口不择言。可陆北辰信了。他那样骄傲的男人,怎么会容忍别人(尤其是她)如此“嫌弃”他的骨肉和给予的一切?哪怕这一切并非她所愿。
“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冰冷彻骨,仿佛已经宣判了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以及他们之间那刚刚冒出一点微弱火苗的关系的死刑。
钟管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示意女佣迅速而安静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他走到林晚星身边,并没有试图扶她起来,只是递过去一块干净温热的手帕。
“少夫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和,“少爷他……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林晚星惨然一笑。他们之间,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和耐心。每一次看似靠近,紧随其后的都是更深的误解和更剧烈的冲突。这一次,裂痕深可见骨。
“他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抬起头,泪痕未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向这个看着陆北辰长大的老人寻求一个答案。
钟管家沉默了片刻,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少爷的成长经历……让他对‘家庭’、‘责任’这些概念,有着比常人更复杂、更沉重的理解。突如其来的变故,尤其是涉及到子嗣,很容易触发他的一些……防御机制。”他没有直接回答想不想要,但话语里的含义却让林晚星的心更加冰凉。
防御机制?所以,他刚才那近乎伤人的暴怒和冰冷的离去,只是一种自我保护?那是否意味着,他内心深处,或许从未真正期待过,甚至排斥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喃喃着,试图向钟管家,也向自己解释,“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明白。”钟管家温和地看着她,“但少夫人,言语有时比利刃更伤人,尤其是在气头上。少爷他……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习惯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
林晚星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生命。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责任感重重压了下来。无论陆北辰态度如何,这个孩子是她的,她必须保护他\/她。
“我知道了,谢谢钟叔。”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情绪波动和可能的孕期反应,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钟管家适时地虚扶了她一把:“您需要休息,医生交代过,孕早期需要格外注意情绪和身体。”他显然已经知晓了情况。
林晚星点了点头,在佣人的搀扶下,回到了卧室。她躺在宽大冰冷的床上,蜷缩起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这个承载过短暂温存的房间,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寒凉。
那一夜,陆北辰没有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别墅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仿佛那一夜的冲突后,他就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抽离了。
林晚星的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她按时吃饭,在保姆和钟管家的精心照料下,孕早期的反应似乎也减轻了一些。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陪着星辰,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是她唯一的慰藉。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煎熬从未停止。她无数次拿起手机,想给陆北辰发一条信息,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句,或者一句苍白的道歉。但每次,都在按下发送键前退缩了。
她该说什么?道歉?解释?可他会在意吗?他那句“如你所愿”,已经将她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她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孩子的去留。理智告诉她,在一个父亲缺席、父母关系破裂的环境下,将一个孩子带到世间,对他\/她或许并不公平。但情感上,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轻易放弃。每一次轻微的孕吐,每一次身体的细微变化,都在提醒她那个小生命的存在,让她心生不舍。
就在她深陷于这种反复撕扯的痛苦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了外界的波澜。
这天,林晚星正推着婴儿车,在别墅区的私家园林里散步,一个穿着得体、面容精干的中年女人拦在了她面前。
“是陆太太吗?”女人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地打量着她。
林晚星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
“我是沈确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姓王。”女人递上一张名片,“关于我的当事人沈确先生失踪前,可能与您产生的一些……误会,以及他名下部分资产的归属问题,我想和您谈谈。”
沈确的律师?!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沈确不是已经被陆北辰“处理”了吗?他的律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是陆北辰的处理不够干净,还是……这背后另有隐情?
王律师看着林晚星瞬间变化的脸色,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陆太太,有些真相,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的当事人虽然暂时无法出面,但他留下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关于陆北辰先生,关于那个木盒,甚至关于……您身边的一些人。”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瞬间在林晚星本就混乱的心湖里,掀起了更大的漩涡。
沈确留下了什么?关于陆北辰的什么?还有……她身边的人?指的是谁?钟管家?还是……其他人?
陆北辰的骤然冷漠和离去,尚未解决的孩子去留问题,如今又加上沈确律师带来的、充满暗示的威胁……
林晚星感觉一阵眩晕,她扶住婴儿车,才勉强站稳。
原本以为尘埃落定的局面,原来底下还涌动着如此多的暗流。而她,似乎正被一步步推向一个更巨大、更危险的漩涡中心。
前路,仿佛被浓雾笼罩,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隐藏的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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