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源投资集团这棵大树，枝叶愈发繁茂，遮天蔽日。
家电、超市、养殖、食品、建材……子公司、孙公司遍地开花，摊子大得让人眼花缭乱。
张九烨前阵子下放了些权限，本意是让机器转得更灵光，可这水龙头一拧开，难免就有些泥沙跟着淌了出来。
宁河市最高档的“侨鸿”酒楼最近多了位常客，东源集团采购部的一个副科长，叫曲灵枫。
这小子年纪不大，派头不小，抽的是洋烟，喝的是名酒，请客吃饭眼皮都不眨一下，手腕上还多了块明晃晃的金表。
有细心人发现，他经手的几笔零部件采购，价格似乎总比市场行情高那么一点点。
这风声，像长了腿一样，没几天就钻进了李副市长的耳朵里。
李副市长端着茶杯，在自己办公室里，听着王干事添油加醋的汇报，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曲灵枫？哦，就是张九烨那个……养子吧？李秀娟带过来的那个？”他慢悠悠地问，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对！就是他！”
王干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外面现在都传疯了！说张九烨管理无方，任人唯亲！他那个养子，仗着他的势，在采购上吃拿卡要，中饱私囊！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张九烨本人……”
“哎，话不能这么说。”李副市长故作严肃地打断，眼里却闪着光，“没有证据，不能妄加揣测嘛。不过，集团规模这么大，管理上出现漏洞，也在所难免。关键是，主要领导有没有责任？是不是失察？甚至……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放纵，为自己行方便呢？”
他这话，阴险得像淬了毒的针。
很快，“张九烨纵容养子贪污”、“东源集团成了张家店”的流言就像瘟疫一样在宁河传开，连县委大院里都听到了动静。
黄书记把张九烨叫到办公室，眉头紧锁：“九烨，外面的传言，你都听到了？影响很不好！特别是那个曲灵枫，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有个明确态度！”
张九烨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早就察觉曲灵枫那小子心思活络，手脚不太干净，私下里训斥过几次，甚至明确告诉他，集团的钱一分都不能动，他自己的产业（指香港那些）以后也不会留给曲灵枫，早就让他死了那份心。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胆大包天！
他深吸一口气，对黄书记说：“黄书记，我张九烨行得正，坐得直。曲灵枫如果真有问题，该查查，该办办！我绝不护短！我也请求组织，对我本人进行审查，还我一个清白，也给宁河老百姓一个交代！”
他这话掷地有声，反倒让黄书记愣了一下。
还没等张九烨回去找曲灵枫算账，市纪委的调查组就直接开进了东源集团。
带队的，赫然是李副市长“推荐”的一位干部。
调查组动作很快，首先就带走了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曲灵枫。
紧接着，一份关于“群众反映张九烨同志有关问题”的初步核查报告，就摆到了市委主要领导的桌面上，建议对张九烨进行停职审查。
消息传出，东源集团内部瞬间炸了锅！
周文明第一个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放他娘的屁！张总贪污？他贪什么了？他家那房子，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他穿的衣服，洗得都发白了！他要是贪了，我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秦工也气得直哆嗦：“九烨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他一门心思扑在集团上，自己过得比谁都简朴！这是有人眼红，要整他！”
更让人动容的是，许多普通工人和技术员，自发地聚到集团办公楼前，情绪激动：“我们不能让张总被冤枉！”
“张总带领我们过上好日子，他不会是那种人！”
“查！我们支持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张总清白！”
李秀娟在家里听到消息，差点晕过去，眼泪止不住地流。
张九烨反倒平静地安慰她：“秀娟，别怕。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灵枫那孩子……是他自己不争气。”
张九烨被纪委带走配合调查了。
他没有丝毫抗拒，坦然面对。
调查组查阅了集团成立以来所有的重大资金往来记录，审计了张九烨个人和家庭的财产状况，询问了无数相关人员。
结果，让一心等着看戏的李副市长大失所望。
调查清清楚楚地显示：张九烨个人及家庭财产来源清晰，与集团资金没有任何不正当往来。他的生活甚至称得上简朴，住的还是老房子，家里除了必要的家电，几乎没有奢侈品。他与曲灵枫在经济上早已厘清界限，曲灵枫的所作所为，张九烨确实不知情，更未参与。
而曲灵枫那边，在证据面前，很快就扛不住，交代了利用采购职权，收取供应商回扣共计八万余元的犯罪事实。
水落石出！
张九烨被证明是清白的，干干净净！
当他重新走出纪委那栋小楼时，等在外面的东源职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周文明、秦工等人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眼圈都红了。
“张总，受委屈了！”
“我们就知道您是清白的！”
李副市长和他那伙人，像是被抽了一记无声的耳光，脸色铁青，在各种场合都低调了许多。
经此一事，张九烨在东源集团和宁河老百姓心中的威望，不降反升，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用自身的清白，印证了他常说的那句话：“公是公，私是私，集体的钱，一分一厘都不能动！”
然而，这场风波虽然过去，却在张九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厂区，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盯着你的眼睛也越多。
这次是养子，下次又会是谁？
东源这艘船越来越大，航道上暗礁密布。
他张九烨，难道真要一辈子守着这条船，时刻提防着明枪暗箭，连家里人都要被牵连进来审视吗？
他想起香港那片自由的天地，想起自己悄悄布局的个人资产。
一个念头，如同荒原上的野草，开始在他心底不受控制地滋生、蔓延。
他是否还要继续留在东源集团，当这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的掌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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