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柔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宫宴上,萧珩那看似狂乱的眼神,偶尔掠过她时,那极快消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清明与歉疚……
还有他之前种种看似荒谬,却隐隐将矛头引向皇后和席蓉烟的言行……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萧珩或许根本没有失忆!他的疯癫是伪装!目的就是为了麻痹皇后,引蛇出洞,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主动跳出来,尤其是……
蓉妃!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必然对自身的处境有所防备。或许……他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抓住蓉妃切实罪证,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个认知让慕知柔心头一阵狂喜,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他没事,他没有真的疯,他还记得她……这份喜悦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苦涩。
他在筹谋除掉蓉妃,而蓉妃是她的生母啊!她无法支持萧珩去对付自己的母亲,哪怕那个母亲对她并无多少温情,甚至心狠手辣。
但是血脉的牵连,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一方面,她必须保护萧珩,不能让他真的被“相思引”所害;另一方面,她也不能让萧珩抓住蓉妃下毒的直接证据,那会将蓉妃和裴昱推向万劫不复。
她必须想一个两全之法……不,世上难有两全法。
她只能选择一个极其危险的迂回策略——既要破坏蓉妃的毒计,保住萧珩的性命,又不能让萧珩察觉是她在暗中相助,更不能让蓉妃发现她已知情并在暗中阻挠。
这无异于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慕知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眸光逐渐变得坚定,清冷的容颜上浮现出一种决绝的光彩。
“青蝉,”她低声吩咐,声音依旧清甜而平静:
“你想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我们手中那批能中和百毒、清心净气的‘冰凝雪莲’香,替换掉那批即将送入十王殿的‘安神香’。记住,只需替换掉萧珩日常起居之所的那部分,务必做得天衣无缝,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冰凝雪莲香是慕家秘制,有解毒清心之效,恰好能克制“相思引”这类阴损毒物。用量极少时,效果温和,只会让人感觉神思清明,不易被察觉。
只要萧珩吸入这香,便能慢慢化解相思引的毒性,至少可保他性命无虞,且不会立刻引起下毒者的怀疑。
“另外,”她继续道,“严密监视十王殿的一切动静,尤其是席蓉烟和任何与南疆和西疆有关的人和事。但切记,只观察,记录,绝不可插手,更不可暴露。”
她要暗中为萧珩筑起一道防护墙,同时也要掌握蓉妃和席蓉烟行动的动向。
她要在不惊动各方的情况下,维持这危险的平衡,直到……直到她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或者,直到萧珩自己破局。
“属下遵命!”青蝉领命,身影再次融入夜色。
慕知柔独自留在房中,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而坚韧的轮廓。她摊开手掌,那枚羊脂白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萧珩……”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喜悦,有苦涩,有担忧,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知道你没忘……你一定要小心。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慕知柔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前方的路布满荆棘,暗藏杀机,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在这暗潮汹涌的漩涡中,为她所在乎的人,寻得一线生机。
夜色,愈发深沉了。十王殿中的萧珩,看似在席蓉烟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实则鼻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清冽如雪莲的异香,与他平日所用的安神香略有不同,却让他因长期伪装和警惕而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几分,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无梦的沉睡。
他并不知道,这细微的改变,源自于那个他不得不一次次伤害、却始终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正在以她自己的方式,于无声处,与他并肩作战。
而一场围绕着“相思引”与“冰凝雪莲香”的无声较量,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深宫之夜,悄然拉开了序幕。
危机迫近,却又暗藏转机,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看似微小的变数中,悄然偏转了方向。
距离那场惊动朝野的新年宫宴又过去月余,大亓王朝的权力核心却仿佛被投入冰火两重天。
表面看似因雍王裴昱声望日隆而趋于稳定,实则暗流愈发汹涌险恶。
永安宫中的皇后郑婉仪,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权力倾轧带来的恐惧与诱惑。
在经历数个不眠之夜,反复权衡利弊得失后,她终于向内心那头名为“野心”的野兽妥协。
这一日,永安宫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郑婉仪略显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她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内侍服饰,却气质精悍的中年男子,乃是她郑家暗中培养的死士首领,郑奎。
“消息务必亲自交到顾晏手中。”郑婉仪将一枚蜡封的密信递给郑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告诉他,只要西疆兵马能在关键时刻陈兵边境,牵制裴昱可能调动的北方边军,助本宫与珩儿稳住朝局……事成之后,西疆十三州,许他顾家世袭罔替,军政自决,朝廷永不干涉!”
她说出这番话时,指尖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知道这是与虎谋皮,是在王朝的基业上撬开一道危险的裂缝。
但一想到萧珩那疯癫的模样,想到朝臣们日益明显的背弃,想到蓉妃母子那春风得意的脸……
她别无选择。
唯有借助外力,才能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萧珩的势力必须巩固,哪怕饮鸩止渴!
“属下誓死完成任务!”郑奎将密信贴身藏好,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他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义,只效忠于郑氏和皇后。
看着郑奎消失在密道入口,郑婉仪脱力般靠在椅背上,额际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在心中默念:
珩儿,母后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母子的将来……你定要快些“好”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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