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的实验室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陈年化学试剂的刺鼻气息。林野扶着冰冷的金属门框,指尖传来的凉意顺着神经蔓延至后颈。这是他角膜移植术后复工的第一天,也是爆炸事故发生半年后,公司将实验室搬迁至这栋废弃旧楼的首周。视力恢复后的世界依旧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模糊,更诡异的是,踏入这里的瞬间,他总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被抽走了一半重量。
“小林,发什么愣?快来帮忙搬仪器。”老周的声音从实验室深处传来,带着刻意的爽朗。他弯腰搬起一个沉重的铁架,动作却显得异常轻松,仿佛那数十斤的金属架子只是泡沫做的。老王站在一旁整理试剂瓶,瓶口碰撞的清脆声响里,隐约夹杂着一丝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像生锈的铁片在互相刮蹭,听得林野耳膜发紧。
小杨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脚步落在地面上却几乎没有声响,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飘离地面半寸。“林哥,你小心点,这楼怪怪的,昨天我差点被风吹得撞在墙上,可明明窗户都关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惊惶。
林野皱了皱眉,试着抬起手臂,果然感觉阻力比平时小了很多。更奇怪的是,他的眼角余光里,又一次闪过那个熟悉的焦黑身影。依旧是佝偻的轮廓,浑身散发着灼烧后的炭味,正贴在墙角的通风管道旁,一动不动。
“老周,你看那边!”林野猛地指向墙角,心脏狂跳。
老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疑惑:“什么都没有啊?小林,你是不是还没适应?医生说术后可能会有视觉错觉。”老王也凑过来看了看,拍了拍林野的肩膀:“别多想,这楼就是旧了点,哪有什么东西。”
林野揉了揉眼睛,焦黑身影确实消失了,只留下通风管道上斑驳的锈迹,像凝固的血迹。可那股若有似无的炭味,还有耳边越来越清晰的金属摩擦声,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更诡异的是,那摩擦声里,又夹杂了细碎的低语,像是有人在喉咙里含着血水说话,模糊不清,却带着刺骨的怨毒。
“你们真的没听到吗?”林野抓住身边的实验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实验台的金属台面突然微微上浮,原本放在上面的烧杯轻轻飘了起来,里面的液体却没有洒出,反而像果冻一样凝固在杯口,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重力……好像真的有问题。”小杨惊呼一声,她怀里的文件突然挣脱双手,一张张飘向空中,纸页上的字迹扭曲变形,像是活过来一般蠕动着。老王慌忙去抓飘起的试剂瓶,却脚下一轻,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墙上,身体竟贴着墙壁滑了上去,像被磁铁吸住般悬在半空,吓得他哇哇大叫。
老周脸色凝重地扶住墙壁,试图稳住身形:“这栋楼以前是废弃的化工厂,听说十几年前也发生过爆炸,难道是地质问题导致的重力异常?”他的话音刚落,实验室顶部的吊灯突然开始剧烈摇晃,灯泡里的钨丝发出刺耳的嘶鸣,光线忽明忽暗,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奇长,在地面上扭曲、重叠,最终汇聚成那个焦黑身影的轮廓。
林野的视线被那轮廓牢牢吸住,他看到焦黑身影的手臂缓缓抬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像是无数条虫子在撕咬、冲撞。紧接着,那身影的胸口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色的黏液顺着裂缝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而那些滴落的黏液,竟然没有落地,反而在空中漂浮着,慢慢凝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模糊的人脸。
“是张磊……”林野的声音发颤,那些小脸上的五官,依稀是爆炸中身亡的同事张磊的模样。角膜移植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老周当初说的“捐献者是张磊”的话语,此刻像诅咒般在耳边回响。
耳边的低语声骤然清晰:“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隐瞒真相……”
老王悬在墙上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嘶吼着:“不是我的错!是老周!是他让我隐瞒请假打牌的事!是他无视仪器故障!”老周脸色惨白,猛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实验台,金属台面朝着老王撞去,却在半空中突然停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来,重重砸在老周的腿上,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啊!”老周惨叫着倒地,他的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没有滴落,反而在空中凝结成血珠,慢慢飘向那个焦黑身影。小杨吓得瘫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漂浮,她的头发根根竖起,皮肤开始出现诡异的黑斑,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那是和焦黑身影一样的身体异变。
“我错了……我看到张磊提醒你了,我不该沉默……”小杨的哭声越来越凄厉,她的手指开始发黑、蜷缩,指甲一片片脱落,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组织,而那些脱落的指甲,也漂浮在空中,朝着林野的方向飞来。
林野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这里的重力异常不是地质问题,而是张磊的怨念所致。那场爆炸的真相,老王的失职、老周的敷衍、小杨的沉默,还有他自己急于求成忽略安全隐患的过错,都化作了这无尽的诅咒,将他们困在了这诡异的空间里。张磊的怨魂,通过他移植的角膜,感知着这一切,用重力异常、身体异变、诡异声响,向他们索命。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疯狂龟裂,碎石块从墙上剥落,漂浮在空中,形成一道旋转的石墙,将四人牢牢困住。金属摩擦声越来越刺耳,像是无数把剪刀在同时开合,又像是骨骼断裂的声响。林野看到自己的手开始发黑,皮肤下的血管凸起、扭曲,朝着手腕处蔓延,他知道,自己也开始异变了。
“张磊,对不起!”林野跪倒在地,尽管身体在向上漂浮,他还是用力低下头,“我们会公开真相,会向你的父母忏悔,会承担所有责任!求你……放过他们,也放过我……”
他的话音刚落,漂浮的碎石、血珠、指甲突然停滞在空中,焦黑身影胸口的裂缝慢慢闭合,那些蠕动的虫子和黑色黏液也渐渐消失。耳边的低语声和金属摩擦声减弱了,实验室的光线渐渐稳定,老王从墙上缓缓落下,老周腿上的疼痛减轻了,小杨身上的黑斑不再扩散,身体也慢慢回到了地面。
焦黑身影的轮廓渐渐变得透明,它最后看了林野一眼,眼神里的怨毒慢慢褪去,化作一丝悲凉。然后,它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在空中盘旋、飞舞,最终融入实验室的空气里,消失不见。
重力渐渐恢复正常,漂浮的物品纷纷落地,发出杂乱的声响。实验室里一片狼藉,老周抱着断腿蜷缩在地上,老王瘫坐在角落瑟瑟发抖,小杨低着头,看着自己布满黑斑的手默默流泪,林野扶着实验台站起身,眼前的世界依旧清晰,却再也没有了那种不真实的模糊。
三天后,林野、老周、老王和小杨一起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并主动联系了媒体,将爆炸事故的真相公之于众。他们接受了法律的制裁,赔偿了张磊父母的损失,在张磊的墓前长跪不起,忏悔着自己的过错。
老周的腿落下了终身残疾,老王因为长期的恐惧患上了精神疾病,小杨身上的黑斑再也没有消退,而林野,虽然视力正常,却再也不敢独自待在封闭的空间里。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听到隐约的金属摩擦声,总会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拖入那个重力异常的诡异空间。
他知道,张磊的怨念虽然消散了,但他们犯下的过错,那些职场阴影和旧怨诅咒,会永远烙印在他们的生命里。重力可以恢复正常,但人心的重量,一旦缺失,就再也无法弥补。而那个焦黑身影、诡异低语和身体异变的画面,会成为他们余生永远的噩梦,提醒着他们。有些罪恶,即使隐藏再深,也终将被正义和怨念唤醒,接受最残酷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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