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那刺痛人心的画面暂时被隐藏,但烙印在她脑海里的影像却无比清晰。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任由绝望将自己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她从麻木的悲痛中惊醒。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双腿虚软无力。门铃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身。她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哑着嗓子问:“谁?”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顾衍之温和而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知意,是我。你还好吗?我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
是他的声音。沈知意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待着。
“我……我没事,可能有点不舒服,睡着了。”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浓重的鼻音还是出卖了她。
“开门,让我看看你。”顾衍之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她知道顾衍之是好意,此刻她的确需要一点外界的温暖,哪怕是来自朋友的。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襟,然后缓缓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走廊灯光下,顾衍之提着一个纸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然而,当他看清沈知意红肿如桃的双眼、苍白憔悴的脸色时,笑容瞬间凝固,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心疼。
“知意……”他上前一步,眉头紧蹙,“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关切像一根柔软的针,轻轻刺破了沈知意勉强维持的平静。她鼻子一酸,眼眶再次发热,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她找了个最蹩脚也最安全的借口,侧身让他进来。
顾衍之没有戳穿她,只是走进来,将纸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轻轻带上了门。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给你带了热汤和一点中餐,你晚上肯定没吃东西。”他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力量,“先去洗把脸,然后过来吃点东西,好吗?”
他的体贴周到在此刻成了压垮沈知意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敢卸下所有强撑的力气。门外,顾衍之体贴地保持着距离,只有隐约的、碗碟轻碰的细微声响传来,像隔着厚重雾霭传来的、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小心翼翼的温暖,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她拧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仿佛这样才能掩盖胸腔里那片荒芜的回声。冷水扑在脸上,暂时镇住了眼眶的灼热,却镇不住心底那片正在无声坍塌的废墟。
她抬起头,望向镜中——一张被水渍浸染、失去血色的脸,眼底残留着未及风干的潮意,和一种茫然的空洞。
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些锋利的碎片:他过分苍白的侧脸轮廓,挺括西装勾勒出的、似乎比记忆里更清瘦几分的肩线,还有……那只轻轻搭在他臂弯里的、属于别人的手。
画面背景是璀璨流光,却衬得他眼神里某种她熟悉的东西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冰冷的平静。
原来,她那些辗转反侧的不忍与痛楚,那些自以为是的牺牲与成全,最终指向的,是这样一个顺理成章的结局。
她亲手推开的世界,在她转身后,已然迅速地、严密地重组,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一下下,沉重而麻木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近乎衰竭的疲惫。
门外,顾衍之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模糊:“知意,汤要凉了。”
那声音像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沉没。她知道他的好意,如同知道窗外苏黎世的夜色一样确凿。
可此刻,这份温暖却像一件过于宽大的外衣,她冰凉的身体裹在里面,只感到空落落的,找不到一个可以契合的支点。
她缓缓滑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将脸埋入并拢的膝盖。
未来像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漫无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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