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的书房静得可怕,窗外,中央军区的探照灯光束扫过,在君凛侧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他站在宽大的黑曜石书桌前,白羽站在他对面几步之遥。
一份标注着【前线协同作战申请】的电子文件正静静地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幽蓝的光字流淌,如同无声的控诉。她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训练服,苍白的脸上却带执拗的平静。医疗组宣告“脏器功能临界边缘”的话语不过是在几天前。
“不行。” 君凛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份申请,冰蓝的瞳孔,死死锁住白羽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沉重而锋利:“指挥中心,坐在精神增幅矩阵里,已经是你这副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外出作战,进入一线战场,白羽,你想都不要想!”
白羽的张开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君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罕见的失控暴戾,如同雪崩般轰然压下,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彻底碾碎: “是,3S巅峰,精神之海永不枯竭,大脑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呢?”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瞳孔深处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那火焰里是深不见底的后怕: “你想让那个从紫色深渊里爬出来的只剩下绝对力量本能的‘东西’,彻底接管这具身体吗?你想让它代替你,变成一个没有情感、没有痛觉、只知道杀戮的战争机器,在战场上燃尽最后一点属于白羽的痕迹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白羽试图坚守的战士尊严。 “你有没有想过我!”君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嘶吼,那份压抑已久,在战场上时刻悬心的恐惧和无力感终于冲破了他的控制,“每一次,每一次你在战场绽放光芒,我都在看着。我看着你的心跳在仪器上飙到临界,看着你强行压下每一次痛苦,一边要指挥千军万马对抗虫潮,一边要用全部心神感知你的状态,生怕下一秒那该死的警报就会在我脑子里炸响,生怕下一秒接住的就是一具精神力撑爆的冰冷躯壳!白羽!你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不留丝毫喘息余地。
君凛咄咄逼人,字字诛心。他将战场上最深的恐惧血淋淋地剖开在她面前。
白羽被这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彻底钉在了原地。
她想说西南军区虫潮异动,姜岩分身乏术。她想说华东防线岌岌可危,陆烬深陷泥潭分身乏术。她想说只有他身边,拥有更加契合的双重链接的他身边,才是她唯一能发挥力量又不至于彻底迷失的地方。
她更想说,她不是不知轻重,她只是想在这人类存亡之际,再为她和他的世界,多燃尽一份力量。
可所有的解释,所有的理由,所有的坚持,都被君凛那滔天的愤怒和无助的控诉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巨大的委屈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是啊,姜岩、陆烬、君凛……这三个由她亲手送上3S神坛,建立了最紧密双重链接的巅峰哨兵,是她的杰作,却也成了此刻矗立在她面前的无法跨越的界碑。
他们属于更广阔的战场,属于各自肩负的亿万生灵,唯独无法成为守护她一人的盾牌。
尤其是眼前这个……这个似乎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的男人。
浓重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视线瞬间变得模糊。白羽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阻止那失控的颤抖。但泪水,终究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迅速蓄满了眼眶。她猛地低下头,银灰色的发丝垂落,一颗滚烫的泪珠再也承载不住重量,挣脱了睫毛的束缚,“啪嗒”一声,砸在光滑的黑曜石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坠落。
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的声音,瘦削的肩膀却在无声的泪雨中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那是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误解、指责、甚至可能“厌弃”的,委屈和巨大的无助,深入骨髓,痛的令人窒息。
君凛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后面那些更严厉的控诉,全部冻结在了舌尖。
他看到了那砸落在桌面上的泪珠。
轰——!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恐惧,所有因无力守护而产生的暴躁指责,在这一刻被那无声的滚烫泪珠冲刷得支离破碎。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白羽……” 君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赶忙伸出手,想拂去她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
白羽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晰至极的抗拒和受伤的疏离。她没有抬头,那小小的后退一步,却如同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冰凉的天堑。
君凛的手僵在半空。
“白羽……对不起,我……” 就在这时—— 通讯请求的蜂鸣声骤然打断了二人,来自西南军区加密频道的红光在君凛的个人终端上疯狂闪烁。
是姜岩!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刻!
君凛本能地压过翻腾的情绪。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准备接通这十万火急的通讯。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接听键的刹那,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白羽的反应。
那颗始终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了几分,目光穿透模糊的水光,钉在他抬起的手腕上。
那目光里,是淬了毒的绝望和悲凉,仿佛在用尽最后力气无声控诉:看,又是这样,前线,永远是前线,在你心里,连此刻我的崩溃,都抵不过那通该死的战报。
时间凝固。指尖距离接听键只有毫厘。
白羽的目光像是什么定身法一般,让他的手无法再推动半分,最终,君凛按灭了那该死的红光。
代表西南军区的加密频道信号被强行掐断。白羽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惊愕地抬起泪眼,那个永远以大局为重的男人,竟然亲手熄灭了来自前线的最高级别通讯请求。
就在她惊愕的瞬间,君凛一步跨过两人之间那被泪水划开的咫尺天涯,不容分说地扣住她纤细脆弱的腰肢,强硬地按住她的后颈。
“唔!” 白羽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狠狠掼入那个熟悉而滚烫的怀抱。
冰冷的脸颊重重撞在他坚实如钢铁的胸膛上,“放开…!” 短暂的惊愕后是巨大的羞愤和被粗暴对待的委屈,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双手抵着他坚硬的胸膛,试图推开这突如其来的禁锢。眼泪流得更凶,混合着愤怒和屈辱。
“被动,安静些” 君凛手臂上的肌肉如钢铁,不容挣脱似是要将她彻底揉碎在自己骨血里 “你现在,站都站不稳,稍微动一动喘气都带着血腥味,碰一下就要碎掉就凭这样的身体,你想去哪里?” 他用力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滚烫的怀抱,仿佛要用自己的躯体去填补她千疮百孔的脆弱,“姜岩守他的西南,陆烬稳他的华东,他们该在哪里就在哪里,而我,就在这里,只在这里”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唇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廓:“我的战场,是你,白羽,我他哪儿也不去。”
白羽所有的挣扎,戛然而止。抵在他胸膛上的双手,僵硬的指节一点点松开。紧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脱力地软倒在他的怀抱里。只剩下阵阵的呜咽。
君凛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缓缓地摩挲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吞咽下所有汹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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