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中院。
威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傻柱在妹妹何雨水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那间熟悉又冰冷的家。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屋里比他们离开时更显破败,仅有的几件像样的家具上都落满了灰。
傻柱那双原本因绝望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在扫视屋内一圈后,猛地凝固了。
“不对……”傻柱嘶哑地开口,空荡荡的右袖管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微晃动,“雨水,咱家……咱家东西呢?”
何雨水顺着傻柱的目光看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碗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空空如也,连个破碗都没剩下。
墙角那个用来放粮食的瓦罐倒在地上,罐口碎裂,里面同样空空荡荡。
抽屉被拉了出来,胡乱地扔在地上,里面一些不值钱的针头线脑散落一地,稍微值钱点的,比如傻柱以前藏的几个铜钱、何雨水舍不得用的一块新毛巾,全都不翼而飞。
“哥!”何雨水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惊又怒,“这…这肯定是棒梗那个小兔崽子!肯定是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他又溜进来偷东西了!这个挨千刀的白眼狼!”
傻柱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仅存的左手死死攥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傻柱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屈辱直冲头顶。
偷!
又是偷!
以前,棒梗偷他家的饭菜、偷他的花生米,何雨柱何曾真正计较过?
非但不计较,看着秦淮茹那娇滴滴欲泣的模样,傻柱有时甚至还会主动多给点。
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心里对秦淮茹存着那么点念想,觉得这寡妇不容易,觉得毕竟跟秦淮茹当过一家人吗?
可现在呢?
自己成了残废,拖着一条断臂,带着满身伤痛和父亲的嘱托回到这个冰冷的院子。
前妻秦淮茹呢?
贾家呢?
别说来看望,就连刚才在门口碰见,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
连门都不给开!
什么秦姐?
什么前妻?
什么邻里情分?
全他娘的是狗屁!
原来以前所有的热情和亲近,都是建立在自己有用的基础上。
一旦自己失去了价值,变成了累赘,这些人的嘴脸就变得如此丑陋,如此真实!
易中海躲着自己,刘海中警告儿子远离自己,现在连一直吸自己血的贾家,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拒之门外,甚至还纵容儿子把自己家偷了个精光!
“小偷……一家子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傻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低沉而狠戾,充满了被背叛后的怨恨,“棒梗……好,很好!以前是我傻柱瞎了眼!以后……以后别让我抓住你!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畜生!”
这不仅仅是丢了些不值钱的东西,这是将傻柱最后一点尊严和过往的温情假象,都践踏在了脚下。
傻柱原本因为残疾而产生的那点自卑和怯懦,在这一刻,被这股冰冷的恨意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愤世嫉俗。
傻柱觉得整个四合院的人都在看自己笑话,都在瞧不起自己这个残废!
“咕噜噜……”
一阵腹鸣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傻柱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强烈的是饥饿感和一种想要宣泄的冲动。
傻柱猛地抬起头,对何雨水道:
“雨水!去!去买肉!买肥肉!买五花肉!再打点酒回来!哥今天要好好吃一顿!”
何雨水愣了一下,看着哥哥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扭曲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应道:
“好,哥,我这就去。”
何雨水摸了摸缝在棉袄内衬里那厚厚的一沓钱,那是父亲何大清留下的全部积蓄,一千块。
这是他们兄妹俩现在唯一的依靠。
何雨水快步出去了。
傻柱一个人留在冰冷的屋子里,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又看看布满灰尘的灶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傻柱走到灶台前,习惯性地想用右手去拿锅,却捞了个空。
傻柱怔怔地看着自己残缺的身体,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爹……我对不起你……我真是个废人……”
傻柱喃喃自语,靠着灶台滑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何雨水提着肉和一瓶散装白酒回来了。
看到哥哥坐在地上,她心里一酸,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
“哥,你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凉!”
傻柱抹了把脸,重新振作精神,或者说,是被一种扭曲的执念支撑着。
傻柱接过何雨水手里的肉,那沉甸甸、油汪汪的五花肉让傻柱空虚的心里似乎有了一点着落。
“雨水,生火,哥给你露一手……”
傻柱习惯性地说道,左手提着肉就往案板前走。
可是,一只手怎么切肉?
怎么掌勺?
傻柱尝试用左手拿起菜刀,动作笨拙而别扭。
那块肉在案板上滑来滑去,根本按不住。
傻柱用力一切,刀锋一偏,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
“当啷!”
菜刀掉在案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傻柱看着那块肉,又看看自己无法控制的左手,最后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右袖管上。
巨大的绝望和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傻柱淹没。
“雨水……”傻柱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雨水!哥……哥现在是个废人了!连顿饭都做不了!你要帮哥!你得帮哥啊!”
何雨水看着哥哥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连忙上前接过菜刀:
“哥,你说什么呢!我来切肉,你指挥我就行!咱们兄妹俩一起做!”
何雨水嘴上答应得痛快,手上也开始忙碌起来。
但内心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忧虑悄然滋生。
以前哥哥是厨子,家里做饭从来不用自己操心。
可现在呢?不仅要自己跑腿买菜,回来还得自己动手做饭。
这还只是开始,以后洗衣、打扫、伺候哥哥的起居……这些活难道都要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
自己才多大年纪?
还没嫁人呢!
以后要是相亲,对方打听起来,知道自己家里有个残废的哥哥需要长期照顾,是个巨大的拖累,谁还敢娶自己?
何雨水一边切着肉,一边心乱如麻,对未来的恐惧渐渐超过了此刻对哥哥的同情。
兄妹俩一个指挥,一个操作,磕磕绊绊地总算把肉下了锅。
随着“刺啦”一声,浓郁的肉香开始在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并顺着门缝、窗缝,飘散到了院子里。
这肉香,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对于常年不见油腥的四合院邻居们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贾家。
棒梗正啃着手里拉嗓子的窝窝头,闻到这香味,口水“唰”地就流了下来。
他猛地扔下窝窝头,拉着秦淮茹的衣袖嚷嚷道:
“妈!妈!你闻闻!是肉!傻柱家在吃肉!我要吃!我要去吃肉!”
若是以前,不用棒梗嚷嚷,秦淮茹可能早就端着碗,扭着腰肢去傻柱家“化缘”了。
但此刻,秦淮茹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她一把打掉棒梗的手,厉声道:
“吃什么吃!闭嘴!棒梗,我告诉你,以后离傻柱家远点!听见没?”
棒梗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不解道:
“为啥啊?以前不都……”
“以前是以前!”秦淮茹打断棒梗,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和现实,“现在的傻柱是个断臂的废人!工作没了,前途毁了,以后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咱们家现在要了他一口吃的,以后他没钱了,饿急了,天天堵在咱家门口要饭,你拿什么给他?”
秦淮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势利:
“咱们家这点粮食,养你们几个都勉强,还能再背个残废?”
旁边的贾张氏也难得地和秦淮茹统一了战线,她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冷光,咽了口口水道:
“你妈说得对!乖孙,傻柱现在就是滩烂泥,谁沾上谁一身腥!以后见了他,就当不认识!咱们家跟他一刀两断了!”
棒梗虽然年纪小,但在贾张氏和秦淮茹的长期“熏陶”下,早已深谙“利”字当头。
棒梗仔细一想,觉得妈妈和奶奶说得对,傻柱以后肯定很惨,不能被他拖累。
棒梗立刻用力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妈,奶奶,你们放心!我以后绝对不搭理傻柱这个残废!他叫我我都当听不见!”
另一边,后院许大茂家。
许大茂正就着一小碟咸菜喝棒子面粥,闻到这肉香,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
许大茂“啪”地放下筷子,酸溜溜地骂道:
“嘿!这傻柱都成这德行了,他爹也进去了,傻柱居然还有钱吃肉?哪来的钱?肯定是何大清那老东西以前贪墨的!”
许大茂媳妇王佳丽正在里屋奶孩子,闻言探出头,担忧地道:
“大茂,你管他呢。他吃他的,咱们过咱们的。你少去招惹他,他现在就是个滚刀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许大茂却不以为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露出一抹阴损的笑容:
“招惹?我现在还怕他个残废?佳丽,你在家看好孩子,我出去溜达溜达,看看咱们院这位新晋的‘独臂大侠’是怎么享受生活的!”
王佳丽急了:
“大茂!你别惹事!傻柱以前多横啊!你现在去……”
“以前是以前!”许大茂得意地打断王佳丽,“现在他胳膊都没了,伤口估计都没长利索,我怕他个鸟?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他是为了省住院费才提前回来的。”
“哼,穷鬼一个,还敢吃肉?我看他能嚣张几天!”
说完,许大茂不顾王佳丽的劝阻,晃着膀子就出了门。
而中院最好的位置,陈默家里。
陈默一家正关起门来,享受着宁静的晚餐。
桌上的菜色显然比傻柱家的猪肉要丰盛和精致得多,甚至还有清蒸的海鱼和炒蛤蜊,这些都是陈默从系统空间里悄悄取出来的。
陈默一家吃得低调,门窗紧闭,肉香海鲜味一丝都没有泄露出去。
牛燕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闻到那隐约飘来的、属于傻柱家的普通肉香,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对陈默低声道:
“默子,你听,傻柱家吃肉呢。他都这样了,何大清也进去了,哪来的钱?”
陈默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蛤蜊,头也没抬,语气平静无波道:
“估计是何大清留下的那点老底。坐吃山空,撑不了多久。”陈默顿了顿,抬眼看向牛燕和牛星月,眼神里带着告诫,“咱们以后得多防着点。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傻柱现在残了,没了收入,等那点钱花光,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占便宜、打秋风那是轻的,咱们必须远离,绝不能让他有任何赖上我们的机会。”
牛星月乖巧地点点头道:
“知道了,默子哥。”
牛燕也深以为然道:
“对,还是默子你想得周到。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与此同时,许大茂已经溜达到了傻柱家门口。
许大茂故意没进门,就倚在门框上,歪着头往里瞧。
只见傻柱正坐在桌边,何雨水刚把一盘油光闪闪的红烧肉端上桌。
“哟呵!傻柱!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许大茂吊儿郎当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挑衅,“这红烧肉,啧,看着是挺香!不过嘛……”
许大茂故意拉长了音调,目光落在傻柱空荡荡的右袖管上,脸上露出极其恶劣的笑容:
“你再吃多少肉,你这胳膊也长不回来了啊!你说你一个废物,吃这么好,不是浪费粮食吗?”
这话如同毒针,精准地扎进了傻柱心中最痛、最敏感的地方!
“许大茂!”傻柱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赤红,完好的左手狠狠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响,“你他妈放什么狗屁!给老子滚!信不信我抽你!”
傻柱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何雨水死死按住肩膀:
“哥!你别动气!你伤口还没好!你看绷带都渗血了!”
傻柱这才感觉到右臂断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低头一看,果然白色的绷带上已经沁出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疼痛和许大茂的嘲讽交织在一起,让傻柱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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