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密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年世兰坐立难安。
敦亲王可能谋逆的消息,像一片巨大的、充满血腥气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整个紫禁城的上空,也压在她的心头。
她依照计划,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将“敦亲王或有异动,宫中恐有内应”的风声,模糊地递到了怡亲王胤祥的耳边。
怡亲王素来忠直机敏,且与敦亲王胤誐早有旧怨,得知此讯,必然不会等闲视之。
然而,等待宫外消息和怡亲王反应的日子,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年世兰称病闭门不出,实则心神俱疲,既要强作镇定维持翊坤宫表面的平静,又要时刻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射来的冷箭。
她甚至暂时收敛了对碎玉轩的所有动作,仿佛真的将全部心思放在了“静养”和“护佑龙胎”上。
赏赐依旧丰厚,问候依旧殷勤,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关爱”之下,是冰冷刺骨的杀机和等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得厉害,闷雷在云层中滚动,却迟迟落不下雨点。
年世兰正倚在榻上假寐,周嬷嬷便脚步急促地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惊疑和不安的神色。
“娘娘,”她声音压得极低,甚至有些发颤,“碎玉轩那边……出事了。”
年世兰猛地睁开眼:“什么事?”难道有人抢先动手了?
“不是莞贵人……”周嬷嬷咽了口唾沫,“是……是伺候莞贵人的宫女,斐雯……她突然上吐下泻,浑身起了红疹,太医去看过,说是……像是中了某种罕见的毒!”
斐雯?中毒?年世兰蹙眉。斐雯是碎玉轩的二等宫女,并非甄嬛的心腹,怎会突然中毒?
“怎么回事?说清楚!”
“据说是斐雯今日不当值,偷懒吃了小厨房给莞贵人备着、但还未经查验的杏仁酪……吃完不久便发了症候。
如今人已挪出碎玉轩隔离诊治,但……但太医说,那毒颇为蹊跷,症状凶险,若非斐雯误食,那碗杏仁酪若是入了莞贵人的口,后果不堪设想!”周嬷嬷的声音带着后怕。
年世兰的心猛地一沉!有人对甄嬛的饮食下手了!竟然真的有人比她更沉不住气!
是谁?目的何在?是冲着她年世兰来的栽赃?还是……另有人也想除掉甄嬛的龙胎?
“皇上和太后可知晓了?”年世兰急问。
“已经惊动了!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太后娘娘也派了竹息姑姑过去!如今碎玉轩已被封锁,所有接触过那碗杏仁酪的太监宫女都被看管起来了!”周嬷嬷回道,“幸好……幸好我们的人按照娘娘吩咐,早已撤了回来,并未靠近小厨房,应当牵扯不到我们。”
年世兰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她的人撤了,反而更显得干净,若有人成心栽赃,岂不更是便利?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传,竟是苏培盛带着几个慎刑司的太监来了!
年世兰心中一凛,整理好神色,宣他们进来。
苏培盛脸色凝重,行礼后道:“皇贵妃娘娘金安。奴才奉皇上旨意,查问碎玉轩投毒一案。经查,那碗有毒的杏仁酪,所用杏仁乃是由内务府新分发下去的,而负责此次食材采买登记的……恰是……恰是之前曾在翊坤宫当差、后调往内务府的小太监,进宝。”
进宝?年世兰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确实有个叫进宝的小太监,原是翊坤宫负责庭院洒扫的,因着还算伶俐,前些日内务府缺人,她便顺手将他调了过去,也算安插个眼线。他竟然牵扯进了投毒案?!
“进宝现在何处?”年世兰声音平静,心中却已掀起巨浪。
“回娘娘,进宝……已悬梁自尽了。”苏培盛低声道,“在他住处,搜出了些许剩余的毒粉,还有……还有一小锭来历不明的黄金。”
死无对证!又是死无对证!还留下了“赃物”和“动机”!
这手法,与之前陷害她时如出一辙!分明是有人要将这盆脏水,硬生生扣到她年世兰的头上!
皇帝刚刚才将龙胎托付给她,转眼就出了这种事,即便没有铁证,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后果不堪设想!
年世兰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但她面上却露出震惊和愤怒之色:“竟有此事?!进宝这个狗奴才!”
“本宫念他当差谨慎才调他去内务府,他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死有余辜!苏公公,务必给本宫查个水落石出,看到底是谁指使这狗奴才,竟敢如此陷害本宫,谋害皇嗣!”
她先发制人,直接将事情定性为“陷害”,语气激烈,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苏培盛连忙躬身:“娘娘息怒!皇上圣明,定不会冤枉了娘娘。只是……只是如今线索断了,还需仔细查证。”
“皇上旨意,在事情查明之前,还请娘娘……暂且于翊坤宫中休养,六宫事务,暂由齐贵妃和敬贵妃协同打理。”
软禁!
虽然说得委婉,但这分明就是软禁!
年世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皇帝没有立刻问罪,只是软禁查证,说明他并未完全相信是她所为,或者说,还在权衡。
“本宫遵旨。”年世兰垂下眼睫,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隐忍,“清者自清,本宫相信皇上定会还本宫一个清白。”
“只是如今莞妹妹受惊,龙胎安危事关重大,还请苏公公务必加紧查办,万万不能让那幕后真凶逍遥法外!”
“奴才遵命!”苏培盛应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人退下了。
翊坤宫的宫门虽未落锁,但侍卫明显增加了许多,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紧张。
“娘娘!他们竟敢……”周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闭嘴!”年世兰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如刀,“慌什么?不过是有人等不及,又想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构陷本宫罢了!”
她快速冷静下来,分析局势。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时机拿捏得极其毒辣——正好在她因“病”减少处理宫务、且兄长那边传来敦亲王异动消息的时候!是要让她内外交困,无力应对?
是谁?敦亲王在京中的内应?还是后宫里的某人,想趁机浑水摸鱼,一石二鸟?
齐贵妃?敬贵妃?还是……那个一直装病的谨贵人?甚至……是甄嬛自导自演,苦肉计?!
无数个念头闪过,但此刻最重要的是自救!
“嬷嬷,”年世兰压低声音,“立刻让我们宫外所有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查清进宝的底细!他调去内务府前后接触过哪些人?那锭黄金的来源?他家中还有何人?最近可有异常?要快!”
“是!”周嬷嬷也知道情况危急,连忙应下。
“还有,”年世兰目光锐利,“让我们在慎刑司的眼线,盯紧每一个被看管的碎玉轩宫人,尤其是那个中毒的斐雯!看看她到底是真的误食,还是……另有用处!”
她绝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误食。斐雯中毒的时间、方式,都太过巧合!
周嬷嬷领命匆匆而去。
年世兰独自站在殿中,听着窗外闷雷滚滚,心中亦是惊雷阵阵。
投毒案、敦亲王谋逆、那半块玉佩和密信……这一切似乎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正向她兜头罩下。
对方来势汹汹,一招接着一招,似乎算准了她每一步的反应。
她不能坐以待毙。
目光再次落向那个藏着玉佩和密信的隐秘之处。
或许……是时候,抛出一些鱼饵,看看能不能钓出藏在最深处的毒蛇了。
这场风暴,已然升级。她若不能乘风破浪,便只能葬身海底。
年世兰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却依旧美艳的脸,眼底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颂芝,”
“奴婢在。”
“去请皇上晚间过来一趟。就说……本宫病了,想求皇上一个恩典,见一见娘家送来的一位……精通医理的嬷嬷。”
她要主动出击,哪怕只是试探。
雷声越来越近,一场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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