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门庭前所未有的冷落。侍卫肃立,宫人屏息,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皇贵妃被变相软禁的消息,如同无声的野火,瞬间烧遍了六宫每一个角落。
碎玉轩投毒案,像一块投入滚油的水,炸得后宫人心惶惶,暗流汹涌。
疑点指向翊坤宫,却又死无对证,更显得迷雾重重。
各宫主位无不紧闭宫门,告诫手下谨言慎行,生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他虽未下旨斥责年世兰,但那道“静养”的旨意和增派的侍卫,已足够表明他的猜忌和不满。
齐贵妃和敬贵妃暂理六宫事务,一个难掩得意,一个依旧沉稳,后宫权力格局悄然变动。
年世兰坐在翊坤宫的正殿内,面上平静无波,甚至还有闲心翻阅着一本诗册,只有那过于挺直的脊背和偶尔掠过窗外的、冰冷的目光,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周嬷嬷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疯狂地调查着进宝的一切。
然而,反馈回来的消息却令人心惊——进宝调往内务府后的行踪看似正常,那锭黄金来源成谜,他家中早已无人,竟像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幽灵!
而慎刑司那边,对碎玉轩宫人的审讯也陷入了僵局,斐雯中毒颇深,时昏时醒,根本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
对手做得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绝望!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过一刻,外界对年世兰不利的猜测便多一分,她的处境便危险一分。
傍晚时分,闷雷终于化作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紫禁城的污秽冲刷干净。
就在这雨幕笼罩天地之时,一道明黄的身影,竟穿透雨帘,出现在了翊坤宫门口!
皇帝来了!
没有仪仗,只带着苏培盛和几个打伞的太监,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年世兰得到通传,心中一凛,迅速整理好情绪,迎到殿门口,依礼跪下:“臣妾恭迎皇上。”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恍若未觉。
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道:“起来吧。外面雨大,进去说话。”
二人步入殿内,宫人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后便迅速退下,只留帝妃二人对坐。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皇帝端起茶盏,却并未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良久,才缓缓开口:“碎玉轩的事,你怎么看?”
年世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她抬起眼,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声音带着委屈和一丝哽咽:“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便是再愚钝,再善妒,也绝不敢在皇上刚刚将龙胎托付给臣妾之时,行此大逆不道、自毁长城之事!这分明是有人构陷臣妾,欲置臣妾于死地啊!”
她说着,泪水终于滑落,却并非全然的演戏。
这些时日的委屈、恐惧、愤怒,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皇帝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眉头微蹙,语气却缓和了些:“朕并未说是你所为。只是进宝出自你宫中,又刚调往内务府便出了此事,难免惹人疑窦。朕将你禁足,也是为你好,免得流言蜚语,伤了你的体面。”
“臣妾明白皇上苦心……”年世兰泣声道,“只是臣妾一想到有人如此处心积虑要害臣妾,甚至不惜谋害皇嗣,臣妾就……就心如刀绞……臣妾恳求皇上,定要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严惩真凶!”
她重重磕下头去。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难辨。他自然不信年世兰会蠢到用如此直接的方式下手,但这后宫之中,栽赃嫁祸屡见不鲜,他也无法完全排除她的嫌疑。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平衡,需要稳定。如今前朝因敦亲王之事暗流涌动(年羹尧的消息他已通过怡亲王知晓),后宫绝不能再生大乱。
“起来吧。”皇帝叹了口气,“此事,朕自有分寸。你既说冤枉,便拿出证据来。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若你能自证清白,朕便还你公道,严惩构陷之人。若不能……”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便休怪朕依法办事了。”
三日!自证清白!
年世兰心中一震!皇帝这是给了她机会,也是最后的通牒!若三日内找不到证据,她恐怕就要成为平息这场风波的牺牲品!
“臣妾……谢皇上恩典!”年世兰咬牙应下。这是绝境,也是唯一的生路。
皇帝不再多言,起身离去,如来时一般突然。
雨依旧下得很大,皇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年世兰独立殿门,望着那无尽的雨帘,任由冷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娘娘……”周嬷嬷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声音担忧。
“三日……”年世兰喃喃自语,眼中却燃起疯狂的火焰,“好!就三日!”
她转身,快步走回殿内,声音急促而冷静:“嬷嬷,让我们所有的人,停止所有其他调查!全部精力,只查一件事——斐雯!她中毒前后所有接触过的人、物、事,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她中毒前,可曾接触过不是碎玉轩的人?可曾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她吐泻物中残留的毒药成分,可能查出具体来源?”
既然进宝那条线被斩得干干净净,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就在斐雯本身!
“还有,”年世兰眼中闪过狠戾,“去查太医院所有太医近期的出诊记录和药方!特别是……擅长解毒或熟知各种毒物性质的太医!本宫不信,那种‘罕见’的毒药,会毫无来历!”
“是!老奴这就去!”周嬷嬷也被年世兰的决绝感染,立刻转身去安排。
时间紧迫,年世兰几乎是不眠不休,坐镇翊坤宫,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等待着各处眼线传回的信息碎片,试图拼凑出真相的图案。
第一日,在焦灼中过去,并无实质性进展。
第二日午后,一个极其细微的消息传了回来——斐雯在中毒前一日,曾因家乡捎来的东西,与钟粹宫的一个小太监有过短暂接触,那小太监是负责给秀女们送份例的。
钟粹宫?!秀女?!
年世兰的心猛地一跳!怎么会牵扯到钟粹宫?
她立刻让人去查那个小太监的底细以及他当时送了什么东西。回报很快传来:那小太监并无异常,当时只是按例给各位小主送新到的夏布,与斐雯的接触也仅限于在门口交接了一个小包裹,据说是斐雯家人捎来的土仪。
家人捎来的土仪?斐雯的家人远在江南,如何能轻易捎东西进宫?还恰好通过钟粹宫的小太监?
年世兰立刻意识到这其中必有蹊跷!
“去查!斐雯家中还有何人?最近可有异常?那个包裹里到底是什么?经了谁的手?”年世兰连声下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然而,调查再次受阻。
斐雯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却在前年染病死了,哪来的家人捎东西?
至于那个包裹,斐雯当时就拆了,据说只是些寻常的干果蜜饯,她还分给了同屋的宫女吃,并无人中毒。
线索似乎又断了。
年世兰跌坐在椅上,疲惫和绝望再次袭来。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
就在此时,又一个消息传来——太医院那边,一位负责整理药案的老太医,在翻阅旧档时,无意中发现卫临卫太医月前曾开具过一张奇怪的药方,上面有几味药,若与杏仁同食,毒性会缓慢累积,一旦过量,便会引发类似斐雯的症状!而那张药方,是开给……钟粹宫的一位小主的安神药!
卫临!钟粹宫!
年世兰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连了起来!
斐雯接触过来自钟粹宫的“毒包裹”(那干果蜜饯或许被特殊处理过,需长时间或大量服用才会中毒,而斐雯恰好之前就因别的原因接触过少量毒素?),而开具可能产生类似毒性的药方的人,也是与钟粹宫有关的卫临!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延迟生效的下毒手法!
真正的目标或许一直是甄嬛,斐雯只是意外,或者……是故意被推出来扰乱视线的替死鬼!
而卫临……那个可能去过敦亲王别院、又可能与钟粹宫秀女有牵扯的太医!
年世兰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似乎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嬷嬷!”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让我们的人,立刻去查!卫临那张药方是开给钟粹宫哪位小主的?还有,钟粹宫近日可有哪位小主,与卫太医有过不同寻常的接触?要快!”
窗外,暴雨初歇,夜色如墨。
第三日的黎明,即将到来。
年世兰知道,她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而此刻的钟粹宫,某间厢房内,一盏孤灯下,有人正对着一面铜镜,缓缓取下耳垂上那对看似普通、内里却暗藏玄机的耳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得逞的笑意。
镜中映出的,赫然是那张一贯怯懦顺从的脸——
谨贵人,年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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