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影森林的暮色像浸了浓墨的纱，一点点裹住陈凡踉跄的身影。他靠在一棵布满暗绿色苔藓的古树上，钛合金义肢的关节处泛着暗哑的红光——那是灵能耗尽的征兆，与萧战一战透支的双能，让丹田处的械脉双丹都黯淡了几分，原本交织缠绕的金银纹路，此刻只剩几缕微弱的银光在接口处勉强闪烁，像风中残烛。
“咳……”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从嘴角溢出，陈凡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树木都变成了重影。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星脉灵气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经脉各处，连调动都变得困难；而机械灵能更是稀薄到几乎无法捕捉，义肢的膝关节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卡顿。赵铁地图上标注的“中立三岛入口”还在前方十里，可按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五百步都走不完。
一阵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掠过，陈凡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嗒咔嗒”的齿轮转动声，轻得像昆虫振翅，却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他猛地回头，却因为眩晕踉跄了一下——视线里，五道黑色的身影正从林间的阴影中走出，他们的战甲泛着锈铁般的冷光，甲缝里还沾着森林的腐叶，手里握着的机械步枪枪口，正隐隐对着他的方向，枪管里闪烁着暗红的能量光。
是械修派的人！
陈凡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想调动双能，可丹田处的械脉双丹却纹丝不动，只有义肢里残留的一丝机械灵能，在接口处微弱地跳动着，连凝聚成光刃的力气都没有。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难道刚从萧战的追杀中逃脱，就要栽在这些不知名的械修者手里？
“别动！”为首的械修者上前一步，声音透过头盔的滤网传来，带着机械特有的沙哑质感，却没有明显的敌意。他的右肩印着三道金色纹路，那是凝核初期修为的标识，手里的机械步枪缓缓放下，枪口转向地面，“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陈凡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械修者抬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脸覆盖着一块银色的机械面具，遮住了从眉骨到下颌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深邃的右眼，眼尾处有一道浅疤，顺着下颌线延伸到脖颈，像一道未愈合的旧伤。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人的左臂竟是一根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机械臂，臂弯处刻着一个火焰形状的徽记，与赵铁战甲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你是……废械城的人？”陈凡的声音有些干涩，喉咙里的灼痛感还未消散。
“我是械修派探索队队长，赵铁。”机械面具下的右眼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警惕，也有不易察觉的真诚，“雷暴首领让我们在翠影森林边缘巡逻，寻找‘双能灵源’的踪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陈凡。”
听到“雷暴”两个字，陈凡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你们想抓我回去？”他忘不了主脑室里雷暴的算计，忘不了萧战带着傀儡追杀的场景，对废械城的人，他实在无法轻易信任。
赵铁却摇了摇头，转身对身后的队员示意了一下。一个身材矮胖的械修者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支银色的针管，针管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液体在管中轻轻晃动，散发出纯粹的机械灵能波动，像一汪流动的星空。
赵铁接过针管，走到陈凡面前，将针管递了过去：“这是‘灵能补充剂’，能暂时恢复你的机械灵能，对星脉灵气也有微弱的滋养作用。首领确实在找你，但不是要抓你——他说，你是唯一能激活双能灵源的人。”
陈凡盯着针管里的液体，心里满是纠结。他想拒绝，可体内的双能已经枯竭，若是不补充灵能，别说去中立三岛，恐怕连应对夜里的星脉兽都做不到。他看着赵铁眼中的真诚，又看了看身后四个沉默的械修者，他们的枪口始终朝下，没有任何威胁的动作。
“为什么帮我？”陈凡问道，声音里依旧带着警惕。
赵铁的右眼闪过一丝疲惫，机械臂轻轻垂在身侧：“翠影森林里的域外械灵越来越多，昨天我们的一支三人小队，全折在了‘腐锈沼泽’，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雷暴首领说，只有双能灵源能唤醒械灵主脑，建立覆盖森林的防御网。现在的穹光大陆，经不起再一场械灵战争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我知道你不信我们，毕竟双域对立了千年，血仇不是一句话能化解的。但现在，我们需要你，陈凡。不是为了械修派的野心，是为了整个穹光大陆的人。”
陈凡看着赵铁眼中的郑重，又看了看手里的针管，最终还是拔下了针头的保护套。他将针管对准钛合金义肢的能量接口，轻轻按下推杆——一股清凉的能量瞬间顺着接口涌入，像溪流般滋润着枯竭的机械灵能，丹田处的械脉双丹也开始缓慢旋转，泛出淡淡的金光，经脉里的灼痛感渐渐缓解。
“多谢。”陈凡松了口气，虽然依旧警惕，但对赵铁多了一丝信任。
赵铁重新戴上头盔，声音透过滤网传来：“你的状态太差，夜里的翠影森林会出现‘腐锈兽’，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这里离废械城还有三十里，我送你回去。等你恢复了，首领想亲自跟你谈谈，关于双能灵源，也关于域外族群。”
陈凡没有拒绝。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独自前往中立三岛，去废械城或许是唯一的选择——至少，他能趁机查清雷暴唤醒械灵主脑的真正目的，也能找到更多关于星穹文明和穹光七子的线索。
五人一同行进在暮色中的翠影森林。赵铁走在最前面，机械臂时不时抬起，发出淡蓝色的扫描光，探查着周围的环境；陈凡跟在他身后，借着义肢上微弱的红光，观察着周围的景象——越往森林深处走，树木的枝干上就越多锈迹般的黑色纹路，像被墨水浸染过，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腐味，那是域外械灵留下的气息，闻起来让人莫名的烦躁。
“那些黑色纹路是什么？”陈凡忍不住问道，目光落在一棵布满黑纹的树干上。
“是‘腐锈之气’，域外械灵的能量残留。”赵铁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被这种气息侵蚀的树木，会慢慢变成‘械灵树’，根系会变成缠绕的金属线，枝叶会变成锋利的刀片，攻击一切活物。上个月，我们在森林东部发现了一片械灵树林，全队人清理了三天，才彻底把那些‘树’烧干净。”
陈凡的心里一沉。他想起树灵祭坛上被控制的森林之主，想起机械主脑表面跳动的暗紫色能量，那些都是域外族群的痕迹。看来，域外威胁已经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或许用不了多久，整个翠影森林都会被腐锈之气吞噬。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残破的金属城墙。城墙高达十丈，表面布满了弹孔和锈迹，像是被战火反复洗礼过的巨人骸骨；城墙后的建筑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金属支架，在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中泛着暗金色的光，像伸向天空的求救之手；最显眼的是中央的一座高塔，塔身是银白色的合金，即使蒙尘，依旧透着一股庄严的气息，塔尖直插云霄，仿佛能刺破笼罩森林的暮色。
“那就是废械城遗址。”赵铁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城墙，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上古时期，这里是星脉师和械修者共同研究双能技术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创造了很多奇迹。后来械灵战争爆发，城被毁了，只剩下这些残骸。现在，我们械修派的人聚集在这里，一边修复城池，一边研究对抗域外械灵的方法。”
陈凡看着眼前的废械城，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一群穿着银白色战甲的人，站在高塔顶端，手里拿着刻满双能纹路的武器，天空中是密密麻麻的械灵，暗紫色的能量像乌云般笼罩着城池……那是上一世“辰”和穹光七子的记忆，这里，或许就是他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是他们用生命守护过的家园。
“走吧。”赵铁拍了拍他的肩膀，机械臂的触感带着一丝冰凉，“首领还在等我们，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陈凡回过神，跟着赵铁走进废械城。城墙的入口处，两个穿着黑色战甲的械修者正在守卫，他们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看到赵铁，立刻抬手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城内的道路是用厚重的金属板铺成的，虽然布满了裂缝，却依旧平整；道路两旁，有不少械修者正在修复残破的建筑，他们的机械臂挥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在奏响一首属于机械与力量的乐章，充满了生机。
“这里的人，大多是被曦光域驱逐的修士。”赵铁边走边介绍，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有的因为修炼机械灵能被视为‘异端’，被抄了家；有的因为家人被械灵杀死，想找机会复仇；还有的，只是想找一个能安稳活下去的地方。我们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对抗曦光域，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身边的人。”
陈凡看着那些忙碌的械修者，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曦光城审判庭上柳岩的冷漠，想起林溪欲言又止的犹豫，想起那些因为“机械污染”被处决的修士——双域对立了千年，可两边的人，本质上都只是想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只是立场不同，才酿成了无数悲剧。
很快，他们来到了中央高塔前。高塔的大门是用厚重的暗金色合金制成的，上面刻着一个巨大的双螺旋纹路，一半是金色的星脉轨迹，像流动的光；一半是银色的机械齿轮，细节精致到能看清齿牙的咬合；两种纹路在门的中央交汇，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圆的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光球，泛着淡淡的双能波动。
“进去吧。”赵铁推开沉重的大门，金属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首领在顶层的书房等你，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陈凡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高塔。门后的通道里，镶嵌着一颗颗红色的火晶，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驱散了暮色的寒冷。通道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残破的羊皮地图，上面用墨线标注着星穹裂隙的位置和域外械灵的分布区域，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探索队的伤亡情况——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与曦光域截然不同的气息，充满了机械的力量、生存的坚韧，还有对抗危机的决心。
他沿着螺旋楼梯向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知道，接下来与雷暴的会面，将决定他未来的方向，也可能影响整个穹光大陆的命运。塔外的暮色越来越浓，而塔内的火晶，正散发着温暖的光，像黑暗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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