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港的浪比白天更野,船桨划在水里,总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周猛握着舵,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他总觉得船底有黏糊糊的东西在蹭,用桨往下捅,却只捞上来几缕水草,水草里缠着块撕碎的绸缎,上面绣着半朵牡丹,和林妃常穿的那件宫装一模一样。
“前面就是老郑说的礁石群了。”沈少卿举着望远镜,镜片上沾着浪花,“注意看礁石缝,据说有个洞口会随潮汐开合。”
船刚驶进礁石群,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船底像是卡进了什么东西。周猛低头看水,突然指着船舷:“少卿哥,你看!”
只见船身右侧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油亮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虹彩 —— 是船用油,而且是皇家贡船特供的“鲸油”,寻常商船根本用不起。
沈少卿心头一紧:“是‘破浪号’的残油!快找洞口!”
周猛猛打舵,船身擦着礁石险险拐过弯,突然往下一沉——原来礁石群中间有个漏斗形的水道,船正顺着水道往海底坠。众人抓紧船舷,只听“轰隆”一声,船底重重撞在沙地上,溅起的水花里混着碎木片,木片上刻着“浪”字的残角,正是“破浪号”的船名落款。
“到海底了?”周猛摸出火折子,点亮马灯,照向四周——这里竟是个天然溶洞,洞顶垂着钟乳石,石笋倒映在水里,像满地的尖牙。
沈少卿提着灯往前走,脚下踢到个硬东西,弯腰一看,是个黄铜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圈,边缘刻着“卫”字——是卫统领的私人物品。
“他来过这儿。”沈少卿用灯照向溶洞深处,那里有片石壁看着格外平整,像被人凿过,“周猛,拿锤子来。”
锤子砸在石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沈少卿摸出随身携带的硝石,混着硫磺塞进石缝:“退后点,炸开看看。”
火光闪过,石壁轰然倒塌,后面露出个黑黢黢的通道,通道口堆着十几个木箱,箱盖敞开着,里面的火枪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正是卫统领账册里记录的“琉球军火”。
“找到了!”周猛刚要上前,却被沈少卿拽住。
灯光照向通道深处,那里竟躺着具骸骨,身上还套着绣牡丹的绸缎衣袍,骸骨旁散落着块玉佩,刻着“林”字。
“是林妃……”沈少卿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蹲下身,发现骸骨的指骨紧紧攥着半块船牌,上面刻着“破”字,另一半想必是在“破浪号”沉没时碎了。
周猛突然喊:“少卿哥,这里有本日记!”
日记是皮质封面,被水泡得发胀,第一页就写着“丙午年三月,卫某邀吾观海,言有大事相商”,正是林妃的笔迹。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破浪号’所载非贡品,乃琉球刀,卫某言要‘换天’……吾欲报官,他竟以皇子要挟……”
最后一页浸着褐色的污渍,像是血:“船沉时,吾藏于暗舱,见卫某举刀刺向掌舵的琉球人……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想独吞军火,嫁祸琉球……”
“所以‘破浪号’根本不是触礁,是被卫统领故意凿沉的。”沈少卿合上日记,指腹蹭过最后那句没写完的话——“吾儿……”,想必是林妃想写给皇子的遗言,却没能写完。
通道深处传来滴水声,沈少卿提着灯往里走,突然停住脚步——那里有个铁笼,笼门开着,里面铺着件小小的锦袍,绣着龙纹,是当年年幼的三皇子穿的尺码。
“卫统领连孩子都不放过?”周猛气得踹了铁笼一脚,“怪不得三皇子小时候总说怕水,原来是被关过这里!”
沈少卿却盯着笼底的干草,草里裹着块碎玉,玉上刻着半个“浪”字——正是“破浪号”船牌的另一半。两块碎牌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破浪” 二字,牌背面刻着行小字:“藏于礁底,待风起时。”
“风起时……”沈少卿忽然明白,卫统领的野心不止军火,他想等时机成熟,用这些武器颠覆朝局,而林妃和三皇子,都是挡他路的人。
溶洞突然震动起来,钟乳石簌簌往下掉。周猛指着水面:“不好!涨潮了!”
海水顺着水道涌进来,沈少卿将日记和船牌塞进怀里:“快走!把军火箱推到水里,让海水冲去深海,绝不能留给他的同党!”
众人合力将木箱推入水中,看着它们被潮水卷向洞口。沈少卿最后看了眼那具骸骨,将刻着“林”字的玉佩放在骸骨旁:“林妃,安息吧,害你的人已经伏法了。”
船随着退潮往洞口漂,沈少卿站在船头,望着渐渐合拢的礁石缝,手里的船牌在月光下泛着光。他忽然想起三皇子说过,小时候总梦到海底有座宫殿,母亲在里面对他笑。原来那不是梦,是林妃被困在暗舱时,透过舷窗望向海面的最后念想。
“少卿哥,你看!”周猛指着天空,天边泛起鱼肚白,潮水退了,礁石缝重新露出,像从未打开过。
沈少卿握紧船牌,牌上的“破浪”二字被海风磨得光滑。他知道,这案子还没完——卫统领的同党还在暗处,但只要握着这些证据,总有一天能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船驶出暗港时,朝阳正好跳出海面,金光洒在船板上,将那半朵牡丹绸缎照得格外鲜艳。沈少卿把绸缎系在桅杆上,风一吹,绸缎猎猎作响,像林妃在说:“往前走,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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