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后的暗港，礁石露出了青黑色的脊梁。沈少卿蹲在一块被海水泡得发亮的礁石上，指尖轻轻滑过上面的凹痕。那凹痕，是船锚反复拖拽留下的，边缘还粘着几缕暗红色的纤维，和林妃绸缎上的丝线毫无二致。
“少卿哥，你看这！”周猛举着个铁钩匆匆跑过来，钩子上挂着一块破帆布，帆布角绣着半截龙纹。“这料子和三皇子那件锦袍的里子一模一样！”
沈少卿接过帆布，用指尖轻轻捻了捻布料上的盐霜，随后突然起身，朝着礁石群深处走去。潮水退得迅猛，滩涂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脚印。其中有一串脚印格外深，仿佛是带着重物踩出来的，脚印边缘还沾着银粉，正是卫统领靴子上的银线绣纹。
“往这边追！”沈少卿加快了脚步。然而，那串脚印在一处断崖下消失了。断崖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海苔，其中有一片海苔被硬生生扯开，露出了后面的石窟。窟口挂着一个生锈的铁环，上面缠着半截铁链，链节上还卡着一块碎玉，正是三皇子锦袍上掉落的玉佩。
“他把人藏在这儿了！”周猛刚要去推门，却被沈少卿一把按住。这石窟门是一块伪装成礁石的石板，边缘有新鲜的撬动痕迹。沈少卿摸出火折子凑近，发现门缝里透着微光，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三皇子？”沈少卿低声呼唤，里面立刻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他示意周猛搭人梯，自己踩着周猛的肩膀爬上了石窟顶。果然，在石缝里摸到了一个机关，轻轻一拧，石板“吱呀”一声缓缓滑开。
石窟里堆满了发霉的稻草，三皇子蜷缩在角落里，手腕被粗麻绳紧紧捆着，嘴里塞着布团。看到沈少卿的那一刻，他的眼里瞬间涌满了泪水。沈少卿刚解开绳子，三皇子就猛地扑过来，紧紧抓住沈少卿的衣袖：“沈先生，我记得……那天卫统领把我推进海里时，他怀里掉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玄’字！”
“玄字令牌？”沈少卿心头猛地一震，那可是禁军暗卫的信物。看来，这卫统领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在撑腰呢。
正说着呢，窟外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卫统领的声音贴着石壁幽幽传来：“三殿下，别再躲啦，跟我走吧，陛下还等着见您呢。”
沈少卿眼疾手快，迅速吹灭火折子，给周猛使了个眼色。两人赶忙把三皇子往稻草堆里藏好，而后自己则悄悄躲在了石窟门后。就在石板被缓缓推开的那一瞬间，沈少卿猛地伸手拽住卫统领的胳膊，周猛也顺势狠狠踹向他的膝盖。卫统领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腰间的令牌“哐当”一声掉了出来，上头果然刻着个“玄”字。
“沈少卿？！”卫统领又惊又怒，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沈少卿。他突然从靴筒里摸出一把短刀，恶狠狠地朝着沈少卿刺了过来。沈少卿侧身一闪，巧妙避开，那短刀划在石壁上，溅起一串火星。周猛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卫统领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勒紧。三皇子也趁机捡起地上的铁链，“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卫统领的背上。
“说！你背后到底是谁？”沈少卿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把令牌抵在他的喉咙上，厉声喝问，“玄字暗卫到底归谁管？”
卫统领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扭曲了，却还是梗着脖子，发出一阵怪笑：“你们根本斗不过的……等大军一到，这整个暗港都将是我们的天下！”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声。周猛赶紧跑到窟口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少卿哥，海面上飘着十几艘战船！那旗上画着黑蛇——是琉球水师！”
沈少卿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可那卫统领却笑得越发张狂了：“看见了吧？我早就和琉球勾结好了，等拿到三皇子当人质，就叫他们发兵上岸，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沈少卿低头一瞧，发现他袖口不知何时多了个针眼，原来是藏了剧毒的银针。“你……”
“他早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三皇子声音发颤，突然开口说道，“我之前听见他跟手下说，要是事情败露就自尽，绝不能留下活口。”
沈少卿弯腰捡起令牌，上面的“玄”字被血浸得发黑，透着一股诡异。此时，远处战船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仿佛催命符一般。沈少卿当机立断，一把拽起三皇子，对着周猛喊道：“周猛，带殿下从密道走，我去引开他们。”
“少卿哥！”周猛急得眼睛都红了，“那你怎么办啊？”
“放心。”沈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随后把玄字令牌塞进怀里，“我还有应对的法子。你们记住，去巡抚府找李大人，就说‘玄蛇出海，需借雷霆’。”
周猛咬了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带着三皇子匆匆钻进了石窟深处的密道。沈少卿看着卫统领的尸体，略一思索，忽然将令牌往海里一抛。只见令牌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儿，便缓缓沉入了暗礁群。他转身走向崖边，解开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对着战船的方向一饮而尽。海风拂过，他的衣袂飘飘，此刻，他要给这场混乱的闹剧收个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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