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充斥着一股类似羊水和铁锈混合的腥气。
这是林辰恢复感知后的第一反应。他发现自己正趴伏在一条湿滑、柔软,且微微搏动的管道内,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幽绿光芒,象征着所谓的“生门”。
【规则一:无声爬行。】
【规则二:找到‘生门’。】
【规则三:啼哭之声,可开生路。】
三条矛盾的规则如同烙印,刻在每个人的意识里。
“呃……”旁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恶心感的闷哼,是王胖子的声音。他显然也摸到了管道壁那令人不适的、如同生物内壁般的触感。
“收声。”叶知秋的声音低不可闻,冷静得如同冰片。她已经在黑暗中开始摸索前行,动作轻缓得像一只猫,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
林辰深吸一口气,那腥甜的气息直冲肺叶,左臂的煞气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冰寒中带着一丝躁动,仿佛在与这片孕育着“生之苦”的怨念之地共鸣。他能够“听”到管道深处传来无数细碎、压抑的呜咽,那是曾经在此挣扎却最终未能诞出的魂灵所留下的回响。
“跟紧。”林辰用气音说道,率先向前爬去。管道狭窄,只能容人匍匐前进,那湿滑粘稠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戏服传递到皮肤,令人头皮发麻。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和身体与管道摩擦的细微声响。
“啪嗒。”
一声轻微的、似乎是什么小石子被碰落的声音从队伍后方响起。
是赵明!他太过紧张,手肘不小心撞到了管道壁上一块凸起,或许是什么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
瞬间,整个管道仿佛活了过来!那种湿软粘稠的触感骤然变得紧绷而充满恶意,如同肠道开始了痉挛!
“唔——!”赵明想惊呼,却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
然而,惩罚已然降临。
他身下的管道地面突然变得如同血肉般软烂泥泞,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救……!”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双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落下去。那“沼泽”深处,仿佛有无数张婴儿的嘴在无声地吮吸、啃噬。他徒劳地挣扎,双手在粘稠的管壁上抓挠,却无法阻止自己被缓慢吞噬的过程。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赵明的身体被那血肉般的管道彻底吞噬,最后只剩下一套空荡荡的丑角戏服,软塌塌地贴在泥泞中,随即也像被消化般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心悸,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绝望和那若有若无的吮吸声,证明他曾存在过。
【丑角,赵明,罚戏。】
冰冷的宣告在众人脑海中回荡,不带丝毫情感。
后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孙女士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流淌。陈国栋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显然这种超乎常理的力量让他感到无力。周教授嘴唇哆嗦着,似乎在默念什么古籍中的记载。小芸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王胖子脸色惨白如纸,紧紧靠在林辰身边,牙齿都在打颤。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剩余的七人,最终落在林辰身上。
林辰感受着左臂煞气与周围环境的共鸣,那冰寒中带着的躁动,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他看了一眼那三条矛盾的规则,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不能出声,但要哭出声才能开门……”他低声自语,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后台,最终定格在那些悬挂的、未被选中的戏服和模糊的铜镜上,“‘啼哭之声’……未必需要我们用嗓子。”
他走到一面蒙尘的铜镜前,用袖子用力擦拭。灰尘褪去,镜面却并未变得清晰,反而映照出扭曲晃动的、非人的影像,仿佛有无数痛苦的灵魂被禁锢其中。
“规则三说的是‘啼哭之声’,没指定必须是谁的。”林辰说着,伸出那只缠绕着不祥煞气的左臂,轻轻按在了冰冷的镜面上。
嗡——!
一股强烈的寒意以他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镜面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涟漪。刹那间,镜中那些扭曲的影子仿佛被惊醒,发出了尖锐、凄厉、如同万千婴儿同时啼哭的共鸣!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尖锐、悲伤、穿透一切寂静的规则!
“吱呀——”
伴随着这灵魂层面的“啼哭”声,后台通往戏台的那扇厚重幕布,无人自动,向着两侧缓缓滑开了一道缝隙。幽暗、摇曳的光从缝隙中透出,夹杂着更浓郁的胭脂腐朽气和……一丝属于舞台的、空洞的风。
【生门,开。】
冰冷的宣告再次响起。
陈国栋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辰一眼,率先警惕地走向那道缝隙。周教授扶了扶眼镜,喃喃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妙,妙啊!”孙女士擦了擦眼泪,赶紧跟上。小芸沉默地走在最后。
王胖子长长舒了口气,佩服地看向林辰:“辰哥,牛逼!你这手……”
“别高兴太早,”叶知秋打断他,神色依旧凝重,“这只是第一折。‘生苦’过了,后面还有七苦。而且……”她看向幕布后那幽暗未知的舞台,“‘登台’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林辰收回左手,臂膀上的寒意略微平息,但那种与副本更深层怨念的连接感却更清晰了。他看了一眼幕布后的黑暗,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这些即将“粉墨登场”的演员。
“戏台都搭好了,”林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红黑相间、绣着枷锁纹路的邪气戏服,脸上恢复了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不去唱一出,岂不是对不起‘班主’的一番好意?”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幽暗的舞台光影之中。
叶知秋和王胖子紧随其后。
幕布在七人身后缓缓合拢,将后台重新隔绝于黑暗。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名为“人生八苦”的轮回剧场,第一折“生苦”的舞台才刚刚揭开一角,更深处,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的锣鼓点,仿佛已在无声中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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