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后半夜是如何熬过去的,云芷已经记不清了。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屈辱和麻木中浮沉,最终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那不是睡眠,更像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切断了所有感知,让她得以暂时逃离那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她是被一种细微的动静惊醒的。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温度的抽离和重量的移动。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却先一步回忆起了那彻骨的恐惧和疼痛。她猛地一颤,蜷缩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尤其是肩膀和手腕处,那被捏碎般的剧痛,让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彻底清醒过来。
晨光,熹微而冰冷。
如同最锋利的薄刃,悄无声息地割开了殿内残留的、混合着酒气与情欲的浓稠黑暗。光线透过窗棂上薄薄的霞影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而柔和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绝望的气息。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紧贴着她后背的、一具温热而坚硬的躯体。
斩荒。
他还在。
这个认知让云芷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昨夜那些混乱而暴戾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能感觉到他沉重的手臂,依旧横亘在她的腰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平稳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这短暂的、近乎温存的假象,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息。
然后,她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躯体,猛地僵住了。
那平稳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变得有些紊乱。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不再是占有,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
云芷闭着眼,一动不敢动,连睫毛都不敢颤抖。她能感觉到那道落在她后颈上的目光,带着初醒时的迷茫,然后,那迷茫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被一种更加汹涌的情绪所取代。
是惊骇。
是……认清现实的、彻骨的惊骇。
斩荒的手臂,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抽了回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了一阵风。
重量消失,冰冷的空气瞬间侵袭了云芷的后背,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背对着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试图消失。
她能听到身后传来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坐了起来。
没有言语。
死一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比昨夜的疯狂嘶吼,更加令人窒息。
云芷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她的后背,她的头发,她裸露在破碎衣衫外的、布满青紫痕迹的肌肤。那目光里,没有了昨夜的狂乱和痴迷,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她冻结的审视。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极低极低的、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我厌恶。
“……是你。”
不是疑问,是陈述。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陈述。
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了云芷的心口。
她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身后传来下榻的声响。动作有些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衣料摩擦声变得凌乱,他在穿衣。没有唤侍女,他自己动手,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急于摆脱什么的焦躁。
云芷终于忍不住,极轻微地、偷偷睁开了一丝眼缝,透过凌乱发丝的间隙,看向身后。
晨光中,斩荒背对着她,站在榻边。玄色的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还未完全系好,露出线条流畅却紧绷的背部肌肉。墨发披散,遮住了他大半的侧脸。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他侧头时,眼角余光扫过榻上时,那眼神。
那不是愤怒。
也不是昨夜那种毁天灭地的疯狂。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极度震惊、深可见骨的悔恨、浓烈的自我厌弃,以及……一丝清晰的、针对她的,迁怒和……厌恶。
是的,厌恶。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玷污了他神圣记忆的、肮脏的东西。
那眼神,比昨夜施加在她身上的任何暴行,都更让云芷感到刺痛和……冰冷。
他迅速整理好衣袍,系带的手指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无法忍受。
然后,他迈开脚步,几乎是逃离一般,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殿门。
背影僵硬,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仓皇和孤绝。
“砰”的一声轻响,殿门被合上。
隔绝了外面渐渐亮起的天光,也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偌大的寝殿,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云芷一个人,蜷缩在凌乱不堪的床榻上,裹着破碎的衣衫,周身冰冷。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离去时带起的、那一丝冰冷的微风。
以及,他最后那个,充满了悔恨与厌恶的眼神。
云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晨光落在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她空洞无神的双眼。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看着空荡荡的、华丽却冰冷的寝殿。
身体各处的疼痛,此刻清晰地传来,一波接着一波。
但都比不上心口那片,被他的眼神瞬间冰封的荒芜。
原来……
最痛的,不是被他错认成别人强行占有。
而是他清醒后,发现占有的只是“别人”时,那毫不掩饰的……悔恨与厌恶。
她这个替身,连在他疯狂时充当幻影的资格,都在他清醒的那一刻,被彻底剥夺了。
剩下的,只有不堪和……污点。
云芷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早已在昨夜流干了。
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麻木。
她拉过凌乱的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住,蜷缩进最深的黑暗里。
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令人窒息的现实,和那锥心刺骨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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