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宿,清晨总算歇了。林小满推开窗,潮湿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桂花香。窗台上那盆茉莉被雨打落了几片叶子,她伸手扶正花盆,指尖触到盆底的刻痕——那是多年前沈青竹帮她凿的排水孔,歪歪扭扭的几个小洞,却比店里买的花盆好用得多。
“在看什么呢?”沈青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披着件厚棉布褂子,头发还带着湿气,手里端着两碗热粥,“快趁热喝,加了红糖。”
林小满接过粥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看这花盆呢,”她笑着指了指盆底,“你当年凿的洞,现在还好好的。”
沈青竹凑过来看了看,也笑了:“那时候手笨,凿了半天,差点把花盆敲碎。你还说我,不如用钉子戳几个眼省事。”
“可钉子戳的眼容易堵啊。”林小满舀了勺粥,红糖的甜混着米香,熨帖得很,“你看,还是你凿的洞管用,这么多年都没烂根。”
两人就着晨光,慢慢喝着粥。屋檐上的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嘀嗒嘀嗒”敲在石阶上,像在数着过往的日子。沈青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储物间走:“对了,前几日收拾东西,翻出个旧物件,你肯定还记得。”
林小满好奇地跟着过去。储物间里堆着些杂物,蛛网蒙着旧木箱,墙角立着蒙尘的竹筐,都是搬家时舍不得扔的老东西。沈青竹蹲下身,从一个木箱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盒身锈迹斑斑,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你看这个。”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块蓝印花布,裹着几样东西——半截断了弦的弹弓,一张泛黄的糖纸,还有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铃铛。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伸手拿起那枚铜铃铛。铃铛上刻着小小的“满”字,是她小时候戴在手腕上的,后来玩捉迷藏时掉在了后山,她哭了好久,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她晃了晃铃铛,清脆的响声里,仿佛还能听见当年自己的哭声。
“那年冬天,我去后山拾柴,在雪地里踩着个硬东西,扒开一看就是它。”沈青竹挠了挠头,“本来想当时就给你,又怕你说我翻你东西,就一直存着。”
林小满看着他,忽然笑了,眼眶却有点热。这枚铃铛,她早就忘了,他却替她珍藏了这么多年。
“还有这个。”她拿起那半截弹弓,木柄上还留着她啃出的牙印——小时候总爱把东西往嘴里塞,被娘说了好多次。“当年你用这个打鸟,结果打碎了王奶奶家的窗玻璃,还赖是我干的。”
“哪有!”沈青竹脸一红,“我后来不是赔了吗?还帮王奶奶劈了半个月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那些模糊的往事,因为这些旧物,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断弦的弹弓,是他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木头,亲手做的;泛黄的糖纸,是她第一次考了学堂第一名,他偷偷塞给她的麦芽糖;就连饼干盒本身,都是当年他用攒的铜板,在杂货铺换的,说要给她装“宝贝”。
“时间过得真快啊。”林小满把东西放回盒子里,轻轻盖上,“那时候总觉得日子很长,盼着快点长大,现在倒想回头看看。”
沈青竹把盒子放回木箱,又往里面垫了些旧棉花:“等明年开春,把这些东西搬到新盖的厢房去,专门整个架子摆着。”
“新盖的厢房?”林小满愣了一下。
“嗯,”沈青竹点点头,眼里带着点期待,“前几日请了瓦匠来看,说院子东边那块空地正好能盖间厢房,采光好,给你当绣房。你不是总说,想有个地方安安静静做针线活吗?”
林小满心里一暖,走到院子里,看向东边的空地。那里现在堆着些柴火,墙角还长着几丛野菊,确实是块好地方。“什么时候动工?”她问。
“等这几天下完雨就开始。”沈青竹从柴房抱出些干柴,“我请了镇上最好的瓦匠,还特意让他留了个花窗,正对院子里的桂花树。”
雨又开始下了,细细密密的,打在桂花树叶上,沙沙作响。林小满看着沈青竹忙碌的背影,他正把干柴码得整整齐齐,肩膀比小时候宽了许多,背影也更挺拔了,可那份细心和体贴,却一点没变。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为了给她找一本旧医书,在储物间翻到半夜,被蛛网沾了一头一脸,却还笑着说“找到了就好”。那本书里夹着她当年抄的药方,字迹歪歪扭扭,却被他像宝贝似的收着。
“青竹,”她轻声喊他,“等厢房盖好了,我们在窗台上摆两盆茉莉吧,就像这盆一样。”
沈青竹回过头,雨丝落在他的发梢,他笑着点头:“好啊,再摆上你绣的帕子,肯定好看。”
屋檐下的水滴还在滴嗒,木箱里的旧物静静躺着,藏着那些被时光打磨得温润的回忆。而院子东边的空地上,新的痕迹即将落下——那是属于他们的,正在生长的未来。
林小满看着雨幕中渐渐清晰的轮廓,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有旧物可忆,有新痕可盼,有人陪你把平淡的日子,过成一首写不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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