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没有挣脱她的手，只是任由她抓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叙述事实的冷酷：“他自杀的事情，与你无关，也和陈明轩无关。他从未怨过你，也从未恨过你。你知道他的性格，他不会，也不懂如何去怨恨一个人。他做的一切，包括最后的离开，都只是因为……他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
“幸福？”欧阳晓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哭笑着，声音破碎，“没有他，我哪来的幸福？那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到我身边？他明明知道我有多想他！这几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他！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的指控，她的痛苦，像刀子一样捅过来。
苏祈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不能，也不该再替原主承受这些情感的投射了。
“欧阳晓月，”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力量，“你看清楚，现在这个身体，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人，是我，苏祈安。他回来，我就得消失。彻底地、永远地消失。你说‘他怎么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稍微考虑一下我这个‘现任住户’的心情？”
欧阳晓月抓着他手臂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却没有松开。
她看着他，眼泪还在流，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被点醒的、带着痛苦和自私的挣扎。
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夜色里对视着，沉默在蔓延，只有风声呜咽。
过了很久，欧阳晓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挺直了背脊，脸上泪痕未干，却重新挂上了属于“欧阳总裁”的那份决绝和……谈判桌上的疯狂。
“苏祈安，”她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我可以把我现在的一切都给你。晓月集团，我的股份，我的财产，我所有的资源和人脉……所有的一切！”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抛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赌注：
“五年。我只要他回来五年。五年就好。可以吗？”
苏祈安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用她的一切，换原主五年？
【卧槽？！这什么霸道总裁剧本？欧阳总裁你是不是拿错台词本了？‘天凉王破’改成‘倾家荡产换前夫’？五年？你当时光租赁呢？还带价码的？你知道你现在身家多少吗？等等，重点好像错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我没办法答应你。”
“为什么？！”欧阳晓月像是被他的拒绝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再次上前，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你还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给你！我错过他五年，整整五年！我只是想用五年的时间去弥补他，去对他好，去把欠他的都还给他！五年之后，我保证，我放他走！不，放你走！这具身体，这个人生，都还给你！这样也不行吗？”
她的逻辑已经完全被痛苦和执念扭曲，进入了某种偏执的癫狂状态。她以为这是一场可以谈判的交易。
苏祈安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脆弱、又无比疯狂的女人，心底最后一丝同情也被一种混合着愤怒和荒谬的情绪取代。他必须打碎她的幻想，用最直接的方式。
“欧阳晓月，”他提高了声音，压下她的激动，“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说了，我不会答应你！这件事不是交易！不是买卖！你明不明白？！”
“你让我怎么冷静？！”欧阳晓月猛地挥开手臂，眼泪再次决堤，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你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想着推开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肯回到我身边！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误会了我和陈明轩，误会解开你就会回来！后来我以为，你只是对我失望了，我可以慢慢找回来，用我的方式让你重新爱上我！再后来，我发现你只是病了，ptSd，没关系，我能治好你，只要治好你，你就会回来！”
她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彻底失控：
“即使我拿到你精神分裂的诊断证明，我也天真地告诉自己，你就是他！爱你和爱他是一样的！可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不一样！他的眼神，和你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她用手指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又指向苏祈安：
“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麻烦，是负担，是避之不及！但在他的眼睛里……我是那个十八岁的欧阳晓月，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犯错、永远会被无条件包容和保护的小女孩！我曾经以为我爱上了一个能击败我、让我可以依靠的男人，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五年……即使他不在我身边，我也能感觉到他，我知道我永远有依靠，哪怕他只是简单地……在家里为我做一顿饭！”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执拗地看着苏祈安，发出最后的、泣血般的哀求：
“我求求你……苏祈安，我求求你了……只要五年……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公司，财富，名声，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五年时间……我只要他五年……”
她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脸，压抑的、破碎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在寒风中显得无比凄凉。
苏祈安站在原地，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里没有胜利的感觉，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和更深的悲哀。他知道，有些话，今天必须说透，哪怕它们像刀子，会把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女人割得更加血肉模糊。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淬了冰的针：
“欧阳晓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躲着你吗？”
欧阳晓月的哭声停了一瞬，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红肿的、茫然的眼睛。
“因为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苏祈安看着她的眼睛，毫不回避，“你爱的，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
欧阳晓月身体猛地一颤。
“你所有表现出来的‘爱’，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那几年‘错过’了一个多么好、多么值得的人。我越成功，潜渊发展得越好，你就越后悔，越不甘心。你这是占有欲，你明白吗？根本不是爱。”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他，或者爱我，但是，”苏祈安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你主动地，为他，或者为我，做过哪怕一件事情吗？哪怕一件？”
欧阳晓月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做的所有事情——冷暴力是，后面的试探是，买裙子是，甚至刚才用全部身家换五年——都只是因为你在害怕！害怕我们彻底离开你，害怕你生命里最后那点‘被无条件包容’的幻象也消失！你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你自己！你的恐惧，你的缺失，你的占有欲！”
“如果你真的有一件事，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苏祈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意和疲惫，“你今天就不会说出‘用一切换五年’这种混账条件！”
欧阳晓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被彻底撕开伪装后的茫然和……震骇。
“什……什么意思？”她喃喃道。
“意思就是，”苏祈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月光和远处的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如果你真的爱他，以他的性格，知道你用放弃一切、甚至可能伤害另一个无辜者（我）的方式，来把他绑在身边五年，他会开心吗？他会觉得幸福吗？你把他换回来，锁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了弥补他，还是为了填补你自己心里那个巨大的、叫做‘后悔’和‘缺失’的黑洞？”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而我要失去的五年，你觉得，用你那些公司股票、房产豪车，就能换回来吗？那是我的五年！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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