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晓月彻底僵住了。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苏祈安，脸上的泪水干了，只剩下冰冷的痕迹。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苏祈安，也像是第一次，被迫直面自己内心最不堪、最自私的真相。
苏祈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并无快意，只有无尽的沉重。他最后说道：
“我无数次地劝你放手，让你往前走，你都觉得是我在推开你，是我狠心。但你哪怕有一次，觉得我们是真的不合适，尝试着去开始你自己的、全新的生活，你都会过得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可你呢？你一心只想让关系‘回到从前’，回到你的身后永远有个沉默的、包容的、为你兜底的后盾的时候。欧阳晓月，”
他叫她的名字，带着最后的、冰冷的判决：
“你爱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你现在想让他回来，难道是想让他回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伤害他一次吗？”
话音落下，山风呼啸而过，卷走了最后一点温度。
欧阳晓月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那双曾经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倒映着远处城市冰冷虚幻的灯火，和一片荒芜的、被彻底摧毁的内心世界。
苏祈安不再看她，转身，朝着篝火和灯光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回那虚假的、却至少还有一丝温暖的“热闹”中去。
把那个被真相击垮的灵魂，独自留在了寒冷和黑暗里。
苏祈安走回营地的脚步，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踩在云端。
山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混合了愤怒、悲哀、荒谬和极度疲惫的滞涩感。
篝火的光晕越来越近，映出李哲他们模糊的身影和说笑声，那温暖喧闹的人间气息，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看到温雅立刻从人群中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越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身上。
她甚至没有听完林书晴叽叽喳喳的话，就放下了手中的热饮，站起身，迎着他走来。
她的步伐不快，但很稳。
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担忧或询问，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
她走到苏祈安面前，微微仰头，目光在他脸上仔细地扫过——扫过他紧抿的嘴角，眉间挥之不去的褶皱，还有那双眼睛里尚未完全褪去的冰冷和倦意。
“我们，”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远处的喧闹，“去那边走走？聊一聊？”
没有问“怎么了”，没有说“你还好吗”，直接给出了一个选项。
苏祈安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的理解和包容像一汪温和的泉水，瞬间将他心头那点强撑的硬壳冲开了一道裂缝。
他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没说话，只是跟着她，转身又走向营地另一侧的黑暗。
这次是更平缓的坡地，远离悬崖，能看到山下更广阔的、星河般的城市灯火。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直到营地的声音变得隐约，只剩下风声在耳畔呼啸。
温雅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苏祈安。
她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
夜色中，她的轮廓柔和，眼睛像落进了星子，亮得让人心安。
苏祈安也看着她，胸口那股滞涩感翻涌着，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开头。
刚才和欧阳晓月那场耗尽全力的、近乎残酷的对话，像一场精神上的高强度格斗，现在松懈下来，只感到一阵虚脱和茫然。
然后，温雅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她伸出手臂，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环抱住了苏祈安。
不是那种充满情欲或安慰的紧拥，而是一个扎实的、充满支撑感的拥抱。
她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背，脸颊贴在他冰凉的颈侧，另一只手在他后背安抚地、一下一下地拍着。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它在说：我在这里。我接纳你此刻的一切。你不用强撑。
苏祈安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她发丝间的清香。
他也伸出手，紧紧回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肩窝，像一个在暴风雨后终于找到港湾的旅人。
【得救了……小雅，你是我的速效救心丸，是我的情绪稳定器，是我混乱操作系统里唯一不会蓝屏的杀毒软件！刚才跟欧阳总裁对线，感觉cpU都干烧了，现在急需温雅牌散热膏降温续命！】
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山风里静静拥抱了一会儿。
风声，心跳声，远处隐约的都市嗡鸣，交织成一片奇异的宁静。
“想说就说，”温雅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不想说，可以不说。我都在呢。”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轻轻拧开了苏祈安心头那道闸门。
他收紧手臂，更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然后才稍稍退开，但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谢谢你，小雅。”他低声说，声音还有点哑。
“不客气，男朋友。”温雅轻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
又沉默了几秒，苏祈安才像讲述一个荒诞的梦一样，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滑稽和疲惫：“欧阳晓月……刚才，说要拿她的全部财产——晓月集团，股份，房子，车子，一切来换‘他’五年。”
他顿了顿，自己都觉得荒谬，干笑了一声：“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够我吃十辈子小龙虾，不，一百辈子，顿顿加麻加辣再加十个烤腰子都吃不完的那种。”
【听听，这是人话吗？拿上市公司换前夫五年体验卡？欧阳总裁您这商业谈判技巧是跟卖菜大妈学的吗？还带强买强卖的？我这肉身估值瞬间飙升到福布斯级别，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是怎么回事？感觉像被标了价的拍卖品，还是捆绑销售附带灵魂的那种！】
温雅安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微微偏了偏头，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嗯，那是挺大一笔钱呢。”
她抬起眼，看着苏祈安，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要不这样，苏祈安先生，你也考虑一下入赘我家？五年也行，永久产权更好。我家虽然没欧阳总裁那么阔绰，但也有几家公司。我也给你一笔……嗯，相当可观的‘安家费’，怎么样？买断你的……嗯，余生使用权？”
苏祈安愣了一下，随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竞价”逗得哭笑不得，心里的沉重被冲散了不少。
他故意板起脸，捏了捏她的脸颊：“小雅，你这算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还是同行恶意竞争？也拿钱来买我？我是商品吗？”
“那你要卖给谁？”温雅笑吟吟地反问，眼睛弯成了月牙，“欧阳总裁出价高，但我这里……售后服务好，包终身保修，还附赠专业心理疏导哦。”
“不卖。”苏祈安低下头，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认真，“早就卖给你了。免费，倒贴，还自带工资卡。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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