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植园上空,气氛凝滞如铁。
孙淼金丹期的灵压与整个园子勃发出的磅礴生机相互冲撞、挤压,发出无声的轰鸣。那枚代表着青云门意志的征用令箭,在无数草根的缠绕下已然灵光尽失,布满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赵乾和那名筑基弟子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在这股骇人的气势对撞下,他们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连稳住飞剑都显得勉强。他们惊恐地看着下方那个依旧一脸平静的青衫男子,以及他身边那只眼神不善的玄龟,还有那无数“活”过来的、散发着敌意的植物,心中早已被悔恨和恐惧填满——这哪里是什么待宰的肥羊,分明是蛰伏的洪荒巨兽!
孙淼心中的惊骇远比两名弟子更甚。他修行数百载,金丹初期的修为在方圆万里内也算是一号人物,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一片土地,满园草木,竟能如同一个整体般,散发出如此统一而强大的抗拒意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灵植、对灵地认知的范畴!
他看着沈青崖,眼神无比凝重,再没有了之前的轻视。此人,绝对是大有来历!
“你……你究竟是何人?”孙淼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之前的盛气凌人消散了大半。
沈青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脚步落在松软的泥土上,悄无声息。他所过之处,那些“剑拔弩张”的铁线草微微低伏,如同臣民为君王让路;躁动的荆棘藤安静下来,尖刺收敛;疯狂的跳舞草停止了扭动,叶片垂落。
他就像是一位行走在自己国度里的君主,万物皆受其安抚,亦随其心意。
他走到那枚即将碎裂的令箭前,蹲下身,并没有去触碰它,只是静静地看着。
“孙长老,”沈青崖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连空中那紧张对峙的气势都为之缓和了一瞬,“你刚才说,征用此地,是为了避免灾祸,造福修行界?”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看向空中的孙淼,仿佛真的在请教一个问题。
孙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平静问题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话头,强自镇定道:“自然!怀璧其罪,此地理应由更强有力的势力掌控,方能物尽其用,福泽苍生!”
“哦?福泽苍生?”沈青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嘲弄的弧度,“那请问孙长老,若此地归了青云门,你们会如何‘福泽’它?”
他伸手指向园中一株正开得灿烂的、形似蝴蝶的蓝色灵花:“这‘幻翼兰’,三百年一开花,其花粉能助人凝神静气,突破瓶颈。若在贵派手中,是会细心呵护,待其自然成熟,惠及有缘弟子?还是迫不及待地摘取花朵,榨取花粉,甚至将其连根拔起,研究所谓‘秘法’,直至其凋零枯死?”
他又指向那片长势喜人的玉髓米:“这玉髓米,需以特定韵律的生机滋养,方能颗粒饱满,灵气内蕴。若在贵派手中,是会遵循其生长规律,耐心等待丰收?还是不顾其根本,强行催生,只求速成,最终收获一堆灵气稀薄的糠粕?”
他的目光扫过园中每一株独特的灵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孙淼的心头。
“你们看到的,是资源,是利益,是可以掠夺和消耗的物品。”
“而我看到的,是生命,是伙伴,是需要理解和尊重的个体。”
“你们所谓的‘物尽其用’,不过是竭泽而渔的借口。”
“你们口中的‘福泽苍生’,不过是满足一己之私的遮羞布。”
沈青崖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直视孙淼,那平静的目光深处,仿佛蕴含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智慧。
“土地有灵,草木有心。它们会选择自己的伙伴,会回应真正的滋养与尊重。”
“强行占有,得到的只会是反抗与枯萎。”
“用心守护,换来的才是生机与繁茂。”
他顿了顿,最后说道:
“这就是我的道理。”
“也是这片土地,和这些草木的道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枚早已不堪重负的青云令箭,终于在草根的缠绕下,“嘭”的一声,彻底化为了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整个灵植园那勃发的怒意与敌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铁线草恢复了匍匐,荆棘藤缩回了角落,跳舞草也不再狂舞。园子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与祥和,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但空中残留的那股令人心悸的生机道韵,以及那枚消失的令箭,无不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孙淼呆呆地悬浮在半空,脸色变幻不定。沈青崖这番话,没有一句威胁,没有一丝法力波动,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道心上!
他修行数百年,追求的便是力量,便是资源,便是宗门的扩张与强盛。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何曾想过,一片土地,几株花草,也有其“道理”?也有其选择的权利?
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信念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面对下方那片重归宁静、却仿佛拥有自己意志的园子,以及那个深不可测的园主,他第一次感到了某种源自天地自然的、宏大的“理”的存在,让他那套弱肉强食的逻辑,显得如此狭隘和……可笑?
赵乾和那名弟子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青崖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那株蕴灵草幼苗,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闲聊。他拿起旁边的小喷壶,开始给幼苗喷洒灵泉水,动作轻柔而专注。
阿墨也收回了威慑的目光,慢吞吞地爬到沈青崖脚边,重新趴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仿佛在说:道理讲完了,该干嘛干嘛吧,别耽误龟大爷晒太阳。
孙淼在空中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深深地看了沈青崖的背影一眼,眼神复杂无比。他没有再放任何狠话,只是对身后两名几乎虚脱的弟子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道:
“我们……走。”
三道剑光再次升起,这一次,却带着几分仓皇与落寞,迅速消失在天际。
小院中,只剩下沈青崖浇花的水声,和阿墨逐渐响起的、细微的鼾声。
第一次“讲道理”,似乎……效果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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